鉴于这个人实在是没有什么信誉度,林幼宁不信,还是一副戒备的姿态。
钟意背着光站在她身侧,眼睫微垂,好像模糊地笑了。
那只手从她的发间缓缓往下,经过额头,脸颊,最后停留在水润的唇上,用指腹反复摩挲。
“松手……不然我要生气了。”
气氛实在是太暧昧,林幼宁的腰还在隐隐作痛,只能皱着眉吓唬他。
“别生气。”
钟意这么说着,终于松开了在她唇上蹂躏的手指,转而伸手抱住了她,语气轻淡,“我爸之前在学校附近给我买了套房子,装修好了之后就一直空着,你搬进去住吧。”
她愣了愣:“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他的声音放缓了,温柔得像能滴出水来,“宿舍条件太差了,没有厨房,还总停电,你住在那里,我舍不得。”
“我住了这么久,已经习惯了。”她试图委婉地拒绝,“而且住宿舍比较方便。”
“我那里也很方便。”
像是打定了主意,钟意不为所动,勾了一缕她散落下来的长发,在指尖慢悠悠绕着圈,“离学校就比住宿舍多五分钟的步行路程,有24小时安保和物业维修,房子结构也好,带花园。”
他知道林幼宁喜欢带花园的房子。
上次在Baseline的时候,曾经听她说过。
他没想过要为了她几句话去买房,他也不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就算是拿手边现成的来借花献佛,也是刚才一时冲动说出口的话。
不过说就说了,也无所谓后不后悔。
脑子有点乱,林幼宁忍不住问:“为什么想让我搬过去?”
钟意低下头来,蹭了蹭她的脸颊,用一种近乎天真的语气说:“不为什么,我也想对你好。”
“你现在对我就很好啊。”
“是吗?”他神色不明地低问,大概是看她态度有些坚决,又换成一副撒娇耍赖的模样,“姐姐为什么不想搬,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也不是不想搬……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钟意像是有点无奈,“房子本来就是空着的,你住进去正好,就这么简单。”
林幼宁犹豫了一下,又问:“房租多少?”
“能不能不收?”
“不能。”
他很认真地想了想:“拿你来抵好不好?”
“……不好。”
“那就再看吧。”他把这个话题轻轻揭过,又迫不及待地问,“姐姐打算什么时候搬,下周可以吗?”
她有点头疼:“我考虑一下。”
很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钟意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收拾好厨房,又把脏衣服丢进洗衣机,他们盘腿坐在地毯上玩赛车游戏。
林幼宁之前没怎么用过这种游戏手柄,很不熟练,钟意费尽心思地让她,最后她终于艰难地赢了一局。
午饭他们是出去吃的。
别墅附近没什么中餐馆,但是有一家越南菜,应该是钟意经常来光顾的地方,因为他们一推开门走进去,老板娘就很热情地跟他打招呼,说他又来了。
钟意懒洋洋地点头,拉着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们点了两份河粉套餐,钟意又额外要了一份椰汁布丁,眼睛亮亮地告诉她,这个很好吃。
林幼宁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男孩子会这么喜欢甜食。
她原本对抹茶星冰乐,对巧克力,包括对布丁,都是丝毫不感兴趣的。
可是钟意喜欢,所以她觉得自己也应该喜欢。
等餐的间隙,钟意的手机响了几下,他低头瞥了一眼,很不耐烦地说是小组同学,当着她的面就要挂掉。
最后在林幼宁的劝说下,还是不情不愿地起身,走出去接了这个电话。
她透过玻璃窗往外看。
钟意侧身站在餐厅门外白底红字的招牌底下,心不在焉地听着电话,垂眸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不知道电话那端的人在说什么,他脸上神情很淡,毫无情绪起伏,时不时回复几句,侧脸轮廓隐在淡白色的烟雾里,虚虚看不分明。
片刻过后,他挂断电话,把手上那支烟吸完,碾灭烟头,转身回来。
林幼宁看他神色如常,心情像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也就没多问。
套餐里包含两只烤虾,钟意稍微卷了卷袖口,露出一截手腕,很自然地把虾剥好,放到了她的盘子里。
林幼宁抬头看过去,看到了他手腕上一道淡红色疤痕。
浅浅的,并不狰狞,像是很陈旧的伤口。
她其实很早就看到了,只是一直没有问,不知道是不是这只虾给了她勇气,促使着她开了口:“钟意,你手腕上,是怎么回事?”
像是有些迷茫,少年垂眸飞快地看了一眼,才没心没肺地答:“哦,这个啊。之前潜水的时候,被礁石划了一下。”
钟意说过自己喜欢极限运动,因为喜欢那种命悬一线的刺激。
她其实不太能理解这种生活方式,但也知道自己不该干涉,于是把其他话咽下去,轻声问:“疼吗?”
他笑了笑,伸直手腕:“姐姐亲一口就不疼了。”
他原本只是在习惯性撒娇,可是林幼宁听完,竟然真的凑过来,隔着餐桌稍微低下头,在那道疤痕上轻轻吻了一下。
白皙的手臂搁在绿色碎花桌布上,对比强烈,格外显眼。
钟意看上去就是一副娇生惯养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让她觉得,哪怕只是这么一道淡淡的疤,都不该出现在他身上。
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她唇上的温热触感,钟意有片刻晃神,而后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姑姑跟我说,这不是疤,是月老的红线,等我有喜欢的人了,就拿出来卖惨。”
林幼宁慢慢把目光收回来,轻咬下唇:“那你现在有了吗?”
少年歪了歪头,眼里有促狭笑意:“我现在不是正在卖惨吗?”
她没有忍住,悄悄笑了。
回去之后,他们头挨着头看完了一部很无聊的爱情电影,剧情发展到生离死别,男女主抱在一起哭成了泪人。而钟意把脑袋搁在她颈窝里,睡得香甜。
大概下午三四点钟,太阳没那么刺眼的时候,她陪钟意一起出门遛狗。
Allie撒着欢在河堤边跑来跑去,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间或在草坪上打几个滚,弄得浑身脏兮兮的。
被钟意一通嫌弃过后,好像很委屈,Allie直起身子,摇着尾巴在他小腿蹭来蹭去,又伸着舌头很讨好地舔他掌心。
这幅场景实在太温馨,太生动,林幼宁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张照。
Allie好像很喜欢她,主动对着她的镜头汪汪叫了两声,停了停,又凑过来,一边嗅她身上的味道,一边用尾巴蹭她。
钟意忽然笑了,在温暖的阳光里转过头来,眼睛弯弯地看着她:“你看,Allie很聪明吧,知道要喜欢我喜欢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天气太好,阳光太温柔。
林幼宁在这一刻,又被这个漂亮、坦率、狡黠的少年打动了。
她很喜欢今天。
喜欢到明天、后天、大后天……想要一直重复今天。
跟他一起在阳光里醒来,一起吃早餐,一起打游戏,一起遛狗……一起做很多很多,能让她感觉到幸福的事情。
她放弃抵抗,坠入了一条名为“钟意”的爱河。
第18章
临近十一月,天气越来越冷,昼夜温差也越来越大。
林幼宁从幼儿园做义工回来,冻得不行,一回宿舍就去洗澡。
从浴室出来,身上那股寒意已经去得七七八八。
她侧身站在半身镜前,心不在焉地擦拭身体,擦着擦着,忽然看到了腰窝上那颗红色小痣。
自从那晚在酒吧碰到秦越之后,她就越来越看不得自己身上这颗痣。只要一看到,总是会让她回想起一些本该淡忘的,糟糕至极的事情。
有点难受地闭了闭眼睛,她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拿出手机,给程小安打了个电话。
大概十五分钟左右,林幼宁进了那家熟悉的,名叫Crow的纹身店。
有一段时间没来过了,生意还是跟以前一样好,尽管已经是晚上,一楼左侧的沙发还是挤满了来咨询或预约的人,基本都是外国面孔。
伏城这么年轻,还是个中国人,能在异国他乡开成一家这么受老外欢迎的纹身店,实在是很厉害。
心里这么想着,她往里走了没几步,就听到程小安的声音:“幼幼,这里。”
人来人往的房间里,她回过头,看到程小安穿了一身黑,短发用发夹固定在耳后,带着口罩手套,正在楼梯口朝她招手。
林幼宁笑了笑,快步走去,跟着她上了二楼,又一路穿过走廊,到了最角落里的一个小房间。
“你来得刚好,我刚补完一个色,正好有空。”
程小安摘了口罩,那双原本率性洒脱的眼睛落在她身上,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刚刚在电话里你也没说清楚,你要纹什么?先说好,如果是要纹钟意的名字或者个人信息之类的,现在就赶紧给我走人。”
她失笑:“我都多大了。”
“那你要纹什么?”
“没想好……反正我就是不想再看到这颗痣,只要能把它遮上就好。”
“那好办。”程小安这么说着,摘了手套,从长裤口袋里拿出手机,拉出相册给她看。
相册里是很多很多繁复精美的纹身图案,有英文字迹,有花鸟动物,也有一些不常见的独特图案。
虽然都很美,很生动,看起来却也很吓人,
林幼宁看了一会儿:“这些感觉都好疼啊……有没有简单一点的,几笔就能完成的?”
“有啊。”程小安把手指伸出来,露出上面的星星图案,“这种怎么样?小小一个,不疼,也能把那颗痣遮住。”
“可以是可以。”她看着那颗星星,忍不住问,“小安,这颗星星对你来说……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程小安闻言,摸了摸鼻子,犹豫片刻才说:“这是伏城手指上的纹身,我原封不动地给自己copy了一个。”
她无奈,“那你怎么还让我纹个一样的。”
“哎呀,小事,反正别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反正别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鼓舞了她,林幼宁直到此时此刻,才终于打定主意:“你给我……纹一根红线吧。”
“红线?”程小安思考片刻,“行是行,但是我没纹过这种,而且这个线的走向也不好把握……”
“没事。”林幼宁打断了她,“只要是能把那颗痣遮住的一根红线就好了,其他的你随便发挥。”
“行,我试试。”
昏暗狭窄的房间里,程小安没再犹豫,重新戴回了口罩手套,低头给纹身机消毒:“别怕啊,很快就好了,这个部位也不疼的。”
确实不疼,只是有些轻微的完全可以忍受的刺痛。
大概二十分钟左右,程小安关了机器,那阵细小的电流声从耳边消失,她直起身来,摘下口罩:“好啦,你去照照镜子。”
林幼宁的手指依然掀着自己的毛衣下摆,闻言起身,走到旁边的全身镜前,扭过头去看了看。
腰窝右侧微微凹陷的那个位置,有一根细细长长,微微弯曲的红线,尾巴的方向是往腰下延伸的,很暧昧。
周围的皮肤微微泛着红,而那颗痣,确确实实,从她身上彻底消失了。
她很满意,小心翼翼地放下衣摆:“谢谢你,小安。”
程小安正在低头收拾工具,闻言笑了声:“跟我还说谢啊?下次还想纹什么,随时跟我说,保证让你满意。”
林幼宁转过身来,犹豫着开口:“小安,钟意前段时间跟我说……”
“说什么?”
“说他在学校附近有套房子闲置,让我搬进去住。”她说到这里,停顿片刻,又问,“你觉得合适吗?”
本来以为按照程小安的性格,肯定会把她狠狠数落一顿,但是意料之外地,对方挑了挑眉,丝毫不生气地说:“合适啊,有什么不合适的。”
林幼宁微愣,耳边又听到她的声音:“有便宜干嘛不占啊,宿舍条件本来就不好,马上又要续宿舍费了吧?现在搬走正好,这样还显得他有那么一点点用处。”
话音未落,房间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林幼宁下意识地回过头。
年轻的男人穿着类似白大褂的工作服,修长挺拔,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短短的马尾,眉眼锋利,看到她,微一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伏城这个人很冷,话也很少,林幼宁已经习惯,于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程小安无意识地伸手整理了一下短发,然后才不冷不热地说:“你来干嘛,门口不是挂了请勿打扰的牌子么。”
伏城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语气毫无波澜:“Lily来了,在等你补色。”
“知道了。”程小安似是有些烦躁,转过脸不看他,“你让Vivian来跟我说不就好了?”
伏城沉默片刻:“怎么,我不能来找你吗?”
“你不是很忙吗?”程小安冷着一张脸看他,“伏老板贵人多忘事,以后我的客人我自己负责就好,不打扰你了。”
看出来他俩好像是吵架了,林幼宁有点尴尬,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劝,最后只好在程小安的示意下,找了个借口先走了。
推门出去的时候,模糊听到伏城轻声在说,别闹了。
**
一周过后,林幼宁提交了Move
out
of
Dormitory的申请信息,开始着手收拾行李。
真正收拾起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在这间宿舍住了三年多,但自己的东西实在不多,如果不算上她购置的锅碗瓢盆和小冰箱,总共一个行李箱就能放得下。
十一月初的某一天,在钟意的催促下,林幼宁从学校宿舍搬到旁边只隔了一道街的Apart公寓。
公寓楼位于学校附近一带有名的富人区,地段好,环境好,配套设施也很好。每层楼都有一位24小时候命的管家,据说如果没空的话还能让他帮忙遛狗。
搬家那天,钟意全程接送,忙前忙后,殷勤地不得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俩要同居了。
公寓总面积大概一百平,两室一厅,配色大多是黑白灰,家具一应俱全。
因为提前找家政打扫过,所以触目所及之处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钟意帮她把行李全部拿进来,又走进卧室,倚在门边,漫不经心地看着她收拾。
林幼宁盘腿坐在步入式衣帽间里的地毯上,把行李箱摊开,开始一件一件地整理衣服。
手指碰到贴身内衣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回过头说:“你别在这站着了,去沙发上坐会儿吧。”
他却懒懒道:“我帮你收拾。”
说着走近几步,挨着她半蹲下来,伸出手,很自然地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条白棉内裤。
她赶紧去抢:“不用你帮。”
“为什么?”
钟意的语气里满是捉弄,拿着那条内裤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看了几秒忽然又凑过去闻了闻,“好香。”
林幼宁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你干嘛,赶紧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