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指责盛知婉的百姓,满面愕然。
目光盯着趴在地上的祁书朗。
他,多大?
让烈马拖行人?这、这是要将人活生生折磨死啊!
怪不得这人的背上,已经被生生磨掉了一层的皮肉,鲜血淋漓的血肉,还有石子镶嵌其中——
同他相比,祁书朗,算什么惨?!
“为什么?”有百姓不解。
谁再很难想象,一个十岁的孩童,会对人下这样的狠手。
他家十岁的弟弟,如今还眼巴巴在家等着他带肉包子回去。
国公府家的二少爷,居然......已经在杀人了!
躺在医辇上的人,动了一下。
“我好像......好像认出来了,这人,不就是昨日背着老母跪在国公府外的傻子吗?”
“昨日他被拖入国公府,他母亲撞地而死。”
“没想到今日他便成这样了......”
“国公府这是要杀人灭口、草菅人命吗?”
“什么杀人灭口,今日早朝陛下已经罚了昨日的事,听闻,只是罚了国公府三个月俸禄。”
有官员家的下人开口。
众人一愣。
三个月俸禄,一条人命?
“那既然都罚了,为何还要对他动手?他只是一个傻子啊!”
“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为了泄愤!你们看看他的眼神......”
汀兰一提醒,立刻,百姓们便望向祁书朗的眼神。
十岁幼童,露出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怨毒之色。
“这......要不咱们还是莫要在此了,万一,这国公府也记恨上咱们怎么办?”
“对对......”百姓们纷纷避开。
祁书朗凶狠的眼神实在吓着不少人。
祁非蕊只觉得头晕目眩,她不可置信,试图从祁书朗的脸上,看出半点被逼迫的神情。
然而,没有!
一点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祁非蕊挣开流觞的手,流觞这时候也没必要再控制她。
祁非蕊一巴掌,狠狠甩在祁书朗的脸上。
“二姐姐!”祁书朗瞪着她。
“蕊儿......”祁国公也忍不住出声。
然而祁非蕊似乎没听见,又一巴掌重重落在祁书朗另外半张脸,这才看也不看他,转身,对上盛知婉嘲讽的目光。
她深吸口气,咬牙道:“今日之事,是书朗咎由自取!国公府谢公主代为责罚,也谢过公主没有让书朗酿成大错。”
“所以呢?”盛知婉望着她。
祁非蕊与她四目相对:“公主想如何?”
“本宫想如何?”盛知婉唇角压了压,黑玉般的眸子饶有兴致盯着面前的少女。
“祁二小姐,是说本宫想如何,便如何?”
祁非蕊攥住手:“只要公主说得在理——”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既然祁二少爷目的是杀人泄愤,那不若,便让他用相同的方式去死。”盛知婉轻声道。
PS:来了来了!!
第366章
“可他还活着!”祁非蕊眼皮一跳,才发现方才的人已经被重新推入医馆了。
盛知婉道:“那本宫问问,他是愿意痛苦的活,还是利落的死?”
“不要!”祁非蕊手心满是汗,饶是她再多的聪慧机敏,此时依旧被盛知婉的话吓到了。
她嘴唇颤动,正不知该说什么。
一道男声从人群外传来——
“好了,小孩子一时被人蛊惑闹出的动静,何必揪着不放?既然祁二少爷已经受了惩罚,依本皇子看,不若便罚国公府为对方出治伤银子,待到对方病好,让祁二少爷亲自赔罪。”
百姓们被几位侍卫分开,看到来人打扮,当即意识到他的身份。
不少人纷纷要行礼。
盛芫皓摆摆手,亲和笑道:“诸位不必如此,本皇子也是偶然经过此地,不过,倒发现此人反应有些不对,便让人对他讯问了一番。”
他说罢,对身边侍卫颔首。
侍卫将手中提着的小厮丢在地上。
那小厮正是墨茴,此时,他见到眼前场景,已然面若死灰,跪地承认道:“公主恕罪,是小人、小人不忿一个傻子居然害得小人的干爹被国公爷训话,所以才会怂恿二少爷教训他。”
“二少爷年纪小,小人骗二少爷,那绳子是被割开的,只要拖行一段便会断开,只是吓唬吓唬那傻子,二少爷根本不知道会死人......”
墨茴说完,整个人了无生气瘫在地上。
盛知婉抬眸。
对上盛芫皓似笑非笑的视线,“如今祁世子在漠北戍边御敌、枕戈待旦,庆宁,切莫因为私怨让有功之将寒心啊!”
呵!
盛知婉袖下的手攥紧。
“嗯?三皇兄这话说得不对啊!”商行聿没想到自己方来,便听到有人在诋毁公主。
他直接翻了个白眼,一点不掩饰:“照三皇兄所言,只要在戍边御敌的人,家人便都拿了免死金牌?无论做什么,就因为他有功,家人便不该处罚?”
“那晟国还要法令做什么?一人出征,全家不愁,想杀人杀人,想放火放火——”
商行聿说着,小心翼翼从怀里摸出糕点,很好,还热乎的:“公主方才不是好奇酥油糕吗?在下排队买到了。”
盛知婉望着递到面前的糕点,顿了顿。
早些时候她本是同商行聿在一处,听到深巷中卖酥油糕的声音。
商行聿得知她连酥油糕都不知道,便说要买来让她看看。
结果,他刚离开,盛知婉便瞧见一辆马车后拖行着人。
巷子偏僻,人烟很少。
流觞认出那人正是她昨日才见过、还给了银子让邻里照顾的傻子,当即同盛知婉说了。
盛知婉让流觞砍断绳子,将人救下。
见人伤势严重,便直接来了慈溪堂。
至于驾车伤人的祁书朗,也被流觞给强行提了过来。
所以......
她生气之下,居然将商行聿忘在了巷子里!
盛知婉心中愧疚,“方才本宫一时情急......”
“无妨,在下都明白。”商行聿眨眨眼。
公主何必解释?
但公主愿意解释,他心中就很高兴。
商行聿一高兴,便大笑出声。
被他一番话怼完,又晾在身后的盛芫皓就不那么高兴了,面色十分难看道:“庆宁还真是找了个体贴驸马。”
“他是很好。”盛知婉颔首。
商行聿眸子一下更亮了。
公主夸他好?
他当即看向盛芫皓,跃跃欲试。
但盛芫皓显然也知道商行聿是个混不吝,强笑着摇摇头,似乎不愿与他计较:“商二公子也不必曲解本皇子的意思,此次之事毕竟不同,一来祁二少爷还是个孩子,又是被人蛊惑。”
“二来,便是告到大理寺,也就是罚他杖刑,如今庆宁打也打了,还是能饶人处且饶人,此事就此揭过吧。”
盛知婉也知道他说得没错。
但就此揭过也没那么容易。
盛知婉道:“既然三皇兄开口,那便按三皇兄所言。只是这人身上的伤是被烈马拖行,皮肤都没了,且如此大面积的创伤,江大夫说要治疗,得用上好的金疮药。”
“本宫将金创凝肤露给他用了,既然国公府要给治伤的银子,那除了金创凝肤露外,还有之后的用药、营养......”
盛知婉说到这。
江大夫从医馆内走出,对着盛芫皓行礼:“回三殿下,不算庆宁公主用的那瓶金创凝肤露,这人,至少也得将养月余,林林总总费用,不少于三百两,至于公主那瓶药过于珍贵,在下很难估价......”
“本宫记得,上次奇珍楼拍卖的价格是五千两。本宫也不为难国公府,便按奇珍楼的价格算即可。”
“你、你狮子大开口!!”祁国公气得面红耳赤。
早在商行聿出现的时候,他就恨不得冲上去撕了这对狗男女。
如今盛知婉的话,更让他火冒三丈!
什么金创凝肤露要五千两一瓶?
第367章
“皇兄可听到了?祁国公居然直接称呼本宫名讳,之前他叫本宫名字,本宫大度不与他计较,如今又是如此。”
“不敬本宫便是不敬皇家,三皇兄觉得他们敬您吗?”
“你......”祁国公一僵,对上三皇子看来的目光,只得憋着重新道:“实在是公主说得价格太离谱,金创凝肤露顶多一千两,五千两?!恕老臣孤陋寡闻,还不知哪个蠢货会花这么多银子买一瓶。”
“......”盛知婉挑眉:“怎么,国公爷居然不知祁世子用了本宫的药,这一瓶,正是他花了五千两从奇珍楼拍来的?”
“国公爷若是不信,可以去奇珍楼询问,您是祁世子的父亲,想来奇珍楼的掌柜不会瞒着您。”
盛知婉含笑说罢。
祁国公面上神情完全僵住了。
所以,他方才口中骂的蠢货,居然是......自己的儿子?!
祁国公一张老脸涨得青红交加。
祁非蕊目光盯着盛知婉,以前不知道,如今才发现,她这位前嫂嫂居然如此的伶牙俐齿。
但此事盛知婉占理。
他们国公府显然不适合同她再纠扯下去,书朗身上的伤也得赶紧医治......
“好!”她直接站出来:“一切都按公主的要求,明日国公府便会将五千两送去公主府,另外,除了诊治、营养费外,我们国公府还会再多赔付二百两,待到他伤好后,我会亲自带着书朗向他赔礼。”
祁非蕊说罢,祁国公立刻有些不愿意,但对上祁非蕊的视线,还是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至于祁书朗......
让他给一个害他如此的傻子赔罪?绝不可能!
国公府带着祁书朗离去,围观的百姓也散了。
盛芫皓看看商行聿同盛知婉,笑了一下:“商二公子,既然同庆宁还未成婚,还是注意一些,否则,损坏庆宁名节便不好了。”
“微臣谨记皇兄教诲。”商行聿连忙拱手。
“......”
皇兄?
盛芫皓这才注意到他对自己的称呼,嘴角狠狠抽了抽,转身走了。
此间事很快便传入了宫中。
御书房内,崇晟帝手中朱笔微顿,一丝冷笑浮现在嘴角。
倒还真是同那个人一样。
一样的悲天悯人,一样的喜欢多管闲事。
又或者......
他心中不屑,面上却摇头叹道:“看来,庆宁那丫头是还没忘记书羡,她这是借着此事,在同国公府别苗头啊。”
苏德运闻言弓着腰没说话。
但他心头却不是这样想的。
那日公主同祁世子和离时,他便在场,公主的眼中是真的丝毫没有祁世子的影子......
也真是奇怪。
若不是他亲眼所见,也很难想象当初那样决绝着求赐婚的人,为何会决绝着离开。
只能说,祁世子让公主太失望了吧。
苏德运心中想着。
崇晟帝看向他:“怎么不说话,你觉得朕说得不对?”
苏德运连忙下跪道:“奴婢不敢揣测公主。”
“你这老东西,同朕说说有何不可?”
崇晟帝说罢,却也不等苏德运说,便自顾自叹息道:
“女子总是执着私人情爱,庆宁求旨下嫁,又求旨和离,说她对祁书羡没有感情,朕是不信。如今,大概是祁书羡打了胜仗的消息传回,又刺激了她......”
“但她虽是朕的女儿,朕却首先是晟国的皇帝,要以江山社稷为重。祁书羡既有才干,朕便不可能因为庆宁便不用他。”
崇晟帝说着,神情唏嘘,似很为难。
苏德运忙道:“陛下英明,陛下处处以百姓以社稷为先,庆宁公主心中定然也能理解陛下的用意。”
“理解?”崇晟帝摇摇头:“她毕竟是个女子,这世间女子哪个不小肚鸡肠?她不恨朕还重用祁书羡就好了。”
苏德运不再说话。
庆宁公主若是小肚鸡肠,便不会在漠北低价卖棉了。漠北大灾,朝上吵了几日也没有后续,反倒是庆宁公主小肚鸡肠的女子,解决了漠北之祸......
但他这话绝不会在陛下面前说出来来。
直到崇晟帝许久不语,苏德运才弓着身,步步后退。
将御书房的门小心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