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
杨过嗓子陡然拔高，惊飞了石榴树上栖息的夜莺，
侄儿去海边游...游泳！
尾音颤得如同被海浪打散的泡沫。
他不敢抬头看黄蓉的表情，下意识攥紧湿透的袖口，仿佛这样就能拧干满身的狼狈。
黄蓉眉梢微挑，目光如针般刺向杨过涨红的脸。
杨过发间那瓣残桃还沾着未干的泉水，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硫磺光泽。
她忽然伸手，从他衣领间拈出一根水草——叶片肥厚，边缘带着淡水植物特有的锯齿。
奇怪。
她指尖轻捻，草汁在月色下泛着青痕，
海边的水草，怎么长这样？
“扑通”一声。
杨过突然跪地，双臂不由分说环住黄蓉的裙裾。素罗轻纱在他指间皱起涟漪，惊落几片沾露的花瓣。
黄蓉被他拽得一个踉跄，绣鞋碾碎满地落红，手中的衣物
啪嗒
散落一地，素白中衣如蝶翼铺展在青砖地上。
她本能地抬腿要退，却不想杨过双臂如铁箍般缠得更紧。
蓉伯母...
杨过仰首时鼻尖擦过纱裙，滚烫的吐息穿透衣料。
黄蓉的垂落的青丝扫过杨过额角，她的大腿内侧倏然泛起细小的战栗，如蜻蜓点破春水。
你...
黄蓉的话音戛然而止。杨过滚烫的鼻息正透过轻纱裙料，在她最敏感处烙下灼痕。那处肌肤突然变得异常清晰，能感知到他每次呼吸时气流的微妙变化。
她的指尖无意识揪住他后领，却忘了发力。
过儿松手。
黄蓉声音发紧，指尖掐进掌心才维持住语调平稳。她忽然察觉这个姿势多么危险——只要杨过再往前半寸，鼻梁就会抵住她大腿内侧最柔软的...
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跑！再也不游泳！白天不游晚上也不游！
杨过哭喊着，手指无意识在她小腿后侧收紧。
黄蓉拍着他后背的手突然僵住：
你...不过游个水...
话音未落，身子猛地一颤。
原来是杨过仰起脸时，鼻尖堪堪擦过她腰间玉带，温热的吐息拂过她小腹。
呛着了是不是？
她忍笑又忍痒，扯过干布往杨过头上乱揉，
傻孩子，学凫水哪有不...
哇——
杨过突然哭得更凶了。
黄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崩溃弄得手足无措，手中的干布都掉在了地上。
哎哟，这是怎么了？
她手忙脚乱地掏出手帕，
不就是游个水嘛，至于哭成这样...
我不是人！
杨过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着，突然抓住黄蓉的手往自己脸上招呼，
伯母您打！使劲打！
黄蓉吓得赶紧抽回手，结果被杨过拽着袖子抹了把鼻涕。她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湿哒哒的衣袖：
好好好，不打不打...等等！你鼻涕！
哇——
杨过哭得更来劲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我以后再也不靠近水边了...呜呜呜...这辈子都不游了...
杨过胡乱用黄蓉的手帕抹着眼泪鼻涕，抽抽搭搭地说要戒水一辈子。
黄蓉无奈地扶额，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提到游泳会让这孩子崩溃成这样。她轻轻拍着杨过的后背，“你这孩子，怕不是在海水里撞见水鬼了？”
对、对，就是水鬼...
杨过把脸埋在膝盖里，声音闷得发颤，
好美...好可怕的女鬼...
他死死揪住衣摆，指节都泛了白，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个
美
字给咽回去。
黄蓉轻拍他后背，柔声哄道：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不怕不怕，哪有什么水鬼...
黄蓉柔声安慰着，完全没注意到杨过每听她说一个
水
字就抖得更厉害，
明天伯母教你游，保证不呛着...
不要啊——
杨过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哀嚎，把屋檐下的燕子都吓飞了。
窗外，那只朱羽鹦鹉正歪头看着这一幕，突然扯着嗓子学舌：
骗人！骗人！”
“呜呜..”
杨过好不容易止住抽噎。
黄蓉将叠得齐整的衣裳塞进杨过手中，素白中衣上还带着熏笼里暖过的沉水香。
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轻拍额头，发间白玉簪随之晃动，在月光下划出一道流光：
瞧我这记性——
指尖朝西厢房方向一点，
已让下人备了热水，快去沐浴更衣。
见杨过仍站在原地发愣，黄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翡翠玉镯清越的声响惊飞了石榴树上栖息的夜莺：
发什么呆？
她蹙眉捏了捏杨过湿透的袖角，冰凉的布料在指尖挤出细流，
这海岛子时的海水最毒，你若是染了风寒...
话音未落，一阵穿堂风过，杨过湿发间那缕温泉特有的硫磺味又飘了过来。
杨过耳根一热，抱着衣物逃也似地往西厢跑去，身后只余黄蓉无奈的笑叹：
这孩子...
杨过抱着衣物往西厢疾步而去，夜风拂过发烫的耳根，却吹不散心头燥热。
方才装哭时硬挤出的泪痕还挂在脸上未干，嘴角却已不受控制地扬起。
方才那场哭戏演得堪称绝妙，便是比起当年至尊宝在城墙下对紫霞仙子说的那番
爱你一万年
的表白，怕也不遑多让。
只是至尊宝流下的热泪中含的多半是真情，而杨过这眼泪里。他指尖轻抚过干燥的眼角，那里哪还有半点泪痕。
——七分是算计，剩下三分，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
颤抖的声线，恰到好处的眼泪，还有那句
好可怕的女鬼
，简直天衣无缝。
黄蓉那般精明的人物，竟真信了他这套
海边游泳遇水鬼
的说辞。
他暗自捏了把冷汗。
若非方才灵机一动，假装被
水鬼
吓破了胆，此刻怕是要被当场拆穿误入温泉的窘境。
想到若是被发现自己撞见郭伯母沐浴，杨过脚步骤然一乱，险些被石阶绊倒。
那场景光是想象就让他脊背发凉，怕是即刻就要被郭伯父一通降龙十八掌打成半身不遂，逐出桃花岛，从此在江湖上落得个
偷窥狂
的骂名。
杨过回想起自己方才的表演：先是故意让裤管挤出海水，又在水草上留下破绽，最后那声凄厉的哀嚎更是神来之笔——恐怕连檐下的燕子都信以为真。
这些精心设计的破绽，反倒让谎言显得更加真实。
杨过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方才意外触碰时的温度。
以他现在接近175厘米的身高的少年身形，跪下来时鼻尖竟正好抵在黄蓉的腰腹之间——这个认知让他耳根发烫。
以后装小孩怕是更难了...
他在心里暗叹。
不过这一局，终究是他这个
不谙世事
的晚辈棋高一着。
只是...方才抱着黄蓉大腿时嗅到的，除却那一缕惯常的桃花香，竟还混着一丝若有似无的.....
杨过突然僵住，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第20章
月误芙蓉帐
推开西厢浴室的雕花木门，氤氲的热气裹挟着艾草清香扑面而来。
杨过忽地怔住——这气息竟与桃花阵内那眼硫磺温泉有七分相似，心头没来由地一颤。
他胡乱扯下浸透雨水的衣衫，整个人没入浴桶。
滚烫的温水瞬间漫过肩头，紧绷的筋骨一寸寸舒展开来。
杨过仰头靠在桶沿，喉结上下滚动，发出一声餍足的叹息。
这暖意太过熟悉，像极了两刻钟前，他窥见的那一幕。
我真是个畜生！
杨过狠狠捶了下水面，水花溅了一脸。
可越是不敢想，刚才看到的画面就越往脑子里钻：水面折射的月光如何在那截雪白的脖颈上流淌，湿衣怎样勾勒出..
他猛地甩头，恨不得把记忆甩出去。
心跳快得像打鼓，他干脆把整个脑袋埋进水里。
憋了半天气才冒出来，大口喘着粗气。
可一睁眼，墙上晃动的影子又让他想起那个画面。
完蛋了完蛋了...
杨过使劲搓着脸，搓得通红。
窗外飘进来一片桃花瓣，正好落在他面前的洗澡水里，慢慢被泡烂了，就像他现在又羞又愧的心情。
黄蓉端来姜汤正要离开，突然转身叮嘱：
洗好了记得喝...
话还没说完，浴室里突然传来
砰
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杨过破了音的尖叫：
啊——！
她心头一跳，想都没想就推开了浴室门。
扑面而来的水汽中，只见杨过光着身子站在浴桶里，满脸惊恐地指着在半空扑腾的朱羽鹦鹉。
那只从雕花窗棂空降的傻鸟还在欢快地扇着翅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黄蓉瞪大眼睛，目光不受控制地从杨过湿漉漉的头发，滑到还在滴水的手臂，最后...
她猛地转过身去，结果发簪勾住了门帘。
哗啦
一声，整个置物架被她带倒，澡豆、胰子滚了一地。
对、对不起！
杨过
扑通
坐回水里，溅起的水花直接打湿了黄蓉的后背衣料。
那只该死的鹦鹉还在添乱，扑棱着翅膀在两人头顶盘旋，尖声尖气地学舌：
对、对不起！对、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