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蓉手忙脚乱地去解缠在发簪上的门帘穗子,结果越扯越乱。
最后她干脆一把拽下发簪,青丝如瀑散落,正好遮住她红透的耳根。
我、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就跌跌撞撞往外跑,结果被门槛绊了个趔趄。
直到跑出老远,她还能听见浴室里传来杨过带着哭腔的哀嚎:
你这只死鸟——!
以及鹦鹉幸灾乐祸的回应:
活该!活该!
杨过整个人沉进水里,水面上漂浮的艾草叶打着旋。
蒸腾的热气掩不住他烧红的耳尖。
水珠顺着杨过湿漉漉的睫毛滴落,他透过氤氲水汽看着那扇被匆匆掩上的门。
黄蓉仓皇离去的脚步声很乱,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狂跳的心尖上。
匆匆逃离的那盏灯笼经过转角时,光晕突然剧烈晃动,仿佛提灯人踉跄了一下。
那只惹事的朱云鹦鹉此刻正歪着头站在窗棂上,绯色羽毛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小畜生...
杨过低声骂道,却不知是在骂鸟还是骂自己,还是在骂这荒唐的处境。
水面上的倒影微微晃动,映出杨过一张神色复杂的脸。
他盯着自己扭曲的倒影,忽然冒出个荒唐念头:
我偷看了她,她也看了我...这算不算扯平?
这念头刚冒出来,他就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疼痛让他瞬间清醒,可心底那股躁动却像今夜温泉底下的暗流,越是压抑,越是翻涌得厉害。
水面上破碎的倒影里,杨过的眼神飘忽游移——三分是真心实意的羞愧,倒有七分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在眼底翻涌。
他猛地阖上眼帘,可黑暗中那些画面反而愈发清晰:素白衣袂掠过青石,金环在鬓边轻晃,还有那截在茶烟里若隐若现的皓腕...
哗啦!
他忽然扬手拍打水面,惊得朱羽鹦鹉从西厢浴室的雕花窗棂间仓皇掠出。
几片绯色翎毛打着旋儿飘落,恰似他此刻理不清的心绪,晃晃悠悠坠入氤氲水汽之中。
黄蓉一路小跑回房,绣鞋踏过青石小径时,连裙裾沾了夜露都浑然不觉。
她反手抵住雕花门扇,这才发觉心跳快得不像话,连带着胸前的珍珠璎珞都在轻轻颤动。
她靠在门板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发簪上缠绕的穗子,那上面还带着浴室里的水汽。
荒唐...
她轻斥一声,却咬住了唇瓣。
铜镜里映出自己绯红的耳尖,比三月桃花还要艳上三分。
方才匆匆一瞥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少年人挺拔的轮廓浸在朦胧水雾里...
啪
的一声脆响,玉簪被重重拍在檀木妆台上,震得胭脂盒里的金箔微微颤动。
铜镜里,那个素来从容的桃花岛主此刻双颊绯红,连耳垂都像是浸了玫瑰汁子。
她伸手碰了碰发烫的脸,铜镜里的人也做了同样的动作,倒叫她更恼了。
嘶——
梳齿卡在打结的青丝间,扯得头皮生疼。这缕头发偏是方才被浴室门缠住的那缕,此刻倒像是存心作怪似的。
荒唐...
她对着镜中人轻叱,声音却软得不像话。
窗外传来扑棱棱的振翅声,那只惹祸的朱羽鹦鹉飞回来,正歪着头站在窗棂上,黑豆般的眼睛滴溜溜转着。
你呀...
黄蓉伸手想戳它,鹦鹉却突然叫道:
过儿!过儿
!
扑闪着翅膀飞走了,留下一根绯色翎毛慢悠悠飘落在梳妆台上。
蓉儿?
郭靖浑厚的声音忽从廊下传来,惊得黄蓉指尖一颤,那片绯色羽毛打着旋儿飘落在地。
就来!
她脱口应道,嗓音比平日高了三分。俯身去拾羽毛时,才发现自己的手竟止不住地轻颤,连带着腕间的翡翠镯子都在叮咚作响。
黄蓉闭眼深深吐纳,将羽毛塞进妆奁最底层的暗格,又飞快地理了理鬓边碎发。
铜镜里那个眼尾还带着薄红的女子,此刻已换上往日从容的笑意。
吱呀——
门扉开启的瞬间,夜风裹着桃香涌入,吹散了满室未及收拾的心事。
东厢房里,那碗姜汤仍在青瓷碗中氤氲着白雾。
杨过仰颈一饮而尽,滚烫的姜汁顺着喉管灼烧而下,却压不住心头那股无名火。
他重重将碗顿在案几上,震得碗底残余的汤药晃出几滴,在紫檀木上洇开深色痕迹。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残留的温度,他忽然扯开发带。
鸦羽般的长发倾泻而下,发梢滴落的水珠砸在地板上,一声声像是敲在紧绷的心弦上。
床上放着干净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上面还搁着一件崭新的白色中衣。衣领处绣着几朵小小的桃花,针脚细密,一看就是黄蓉的手笔。
杨过伸手抚过那绣纹,指尖微微发烫。
他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可刚一闭眼,眼前便又浮现出月光温软那氤氲水汽中,半片桃花瓣浮在水面打转的画面。
杨过翻来覆去,被褥间的熏香萦绕不散,那是桃花岛常用的安神香,可此刻却只让他更加心浮气躁。
该死……
他低咒一声,猛地坐起身,一把抓过枕边的白玉像。
那玉像触手生温,竟似有脉搏般在他掌心轻轻跳动。
杨过盯着玉像的面容,恍惚间,那双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眼睛仿佛正含笑望着他。
你究竟是谁的像?
他低声喃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像的轮廓。
烛火微微摇曳,将床帐映得半明半暗。
杨过半梦半醒间,忽觉床榻微微一沉,一缕幽香悄然钻入鼻尖。
伯母......?
他哑声轻唤,睁开眼,正对上黄蓉近在咫尺的面容。
她只披着一件薄如蝉翼的杏色纱衣,未束的青丝如瀑垂落,有几缕正巧扫在杨过裸露的胸膛上,痒得他呼吸一滞。
纱衣下,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锁骨处还沾着未干的水珠,随着她的呼吸缓缓下滑。
嘘......
黄蓉指尖轻点他的唇,眸中含着杨过从未见过的柔媚,
今夜只当是梦,可好?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像是裹了蜜,听得杨过浑身发烫。
他情不自禁抬手,指尖触到她腰间丝带——那衣带竟自动松开,纱衣如水般滑落,堆在床榻间如一朵盛开的桃花。
您......
杨过喉结滚动,掌心贴上她纤细的腰肢,触感比最上等的丝绸还要细腻。黄蓉轻笑一声,俯身时发梢扫过他紧绷的腹肌。
叫我蓉儿......
她在他耳边轻语,温热的呼吸撩得他耳尖发烫,
就今夜......
杨过再按捺不住,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黄蓉的回应比想象中热烈,指尖陷入他散开的黑发。
玉簪
叮
地落地,青丝如瀑泻了满枕。
锦被下的衣带不知何时纠缠在一处,杏黄与月白的绸料难分彼此。
窗外桃枝轻叩窗棂的节奏,渐渐与帐内渐重的喘息重合。
第21章
春梦了无痕
“砰”——
杨过猛然从床榻滚落,额头重重磕在脚踏上。
剧痛让他瞬间清醒,却驱不散脑海中那些旖旎的画面。
窗外,朝阳已经攀上桃树枝头,那只红鹦鹉正用喙
笃笃
地叩击窗棂。
晨光透过纱帐,将床榻照得纤毫毕现——
锦被凌乱地卷成一团,而他的亵裤......
原来是个梦。
杨过哑然失笑,伸手揉了揉发烫的耳根。
昨夜梦境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忆,甚至能想起梦中人发间萦绕的幽香。
正当他松了口气时,余光忽然瞥见枕畔一抹异色——
一根三尺青丝静静躺在绣枕旁。
见鬼......
杨过喉结剧烈滚动,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他小心翼翼地捻起那根发丝,在晨光中细细端详。
发丝乌黑发亮,尾端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桃花香气。
是昨日郭伯母送新衣时不小心夹带的吧?
他自言自语道,却鬼使神差地将发丝绕在指尖。
昨夜梦境与现实突然模糊了界限,让他一时恍惚起来。
桃花岛,膳厅。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瓷碗碟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郭芙托着腮,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碗沿,桃花糕被她戳得七零八落。
奇怪...
她小声嘀咕,目光第无数次瞟向门口。
今早特意换上的藕荷色罗裙在晨光中泛着柔光,发间碧玉蝴蝶钗的流苏随着她不安分的动作轻轻摇晃。
郭靖放下粥碗,碗底与红木桌面相触,发出
嗒
的一声轻响,
你娘说昨夜研读阵法,天亮才歇下。
他浓眉微蹙,目光扫过杨过空荡荡的座位,
过儿也没来?
听说昨夜桃花阵有异动,
武敦儒突然开口,筷子在碗沿敲出一串清脆的声响,
莫不是有人...
迷路到天亮?
武修文立即接话,眼角余光扫过郭芙瞬间绷直的背脊,
还是说...做了场不愿醒来的美梦?
你们!
郭芙
啪
地拍案而起,碗碟震得叮当作响,
再胡说八道,我就...
芙儿。
郭靖沉声打断,指节在桌上轻叩两下,
去看看过儿。
他目光扫过武氏兄弟瞬间收敛的笑意,又补了句,
顺便带些点心去。
郭芙如蒙大赦,拎起裙角就往外跑。
刚跨出门槛,就听见身后武敦儒压低声音道:
你们说,杨过房里会不会...
她猛地加快脚步,将那些中伤的低语远远甩在身后。
来到东厢房前,郭芙发现大门紧闭,窗扉也关得严严实实。
她轻轻叩门:
杨大哥,你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