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升学考试成绩公布当日，顾劭渊在天光未明时就醒了过来。床边电子钟的数字微亮，四点五十九分。距离为晨跑所定下的五点半闹钟还有段时间，但躺在被窝里的他已经没有丝毫睡意。

    顾劭渊望着天花板，米白的壁纸因为缺乏光线呈现浅灰，犹如他当下的心境。他就那样发呆了好一会，直到隔壁床传来动静，他才从棉被中爬起。

    顾时殷坐在床上，表情淡然地问：「你今天晨跑吗？」

    「嗯。」他将睡乱的头发稍微往後梳。

    「我也一起。」

    顾劭渊按掉闹钟，「现在？」

    「好。」他走下床折叠棉被。

    他们轮流完成洗漱。回卧室更衣时，顾劭渊发觉顾时殷长高了不少。前段日子他忙於备考，後来寒假期间除到花店帮忙，同时也在补习班担任工读生，反而疏於和自己的家人相处。

    「时殷。」

    「嗯？」顾时殷本背对着顾劭渊，听到他唤了他的名字，便在套上黑se连帽卫衣後转身。

    「过来一下。」

    瞧见顾劭渊g了g手掌，顾时殷略带困惑地走到他面前。

    「以前的话，你应该会站着不动盯着我。」他伸手稍微r0u乱他的头发，「而且绝不可能让我碰，肯定直接闪躲，或拨开我的手。」

    顾时殷搭上他的手背，se浅的双眸映着柔光，沉默地凝视他。

    「你改变了很多。」顾劭渊停下动作，无声与之相望，许久後低声开口：「没意外的话，我不会留在这里。爸、妈，还有颍，就麻烦你了。」

    晨跑时，顾时殷跑在顾劭渊後方，低头回想他的嘱托。那段话语隐含着释然，却也掺杂几分无奈。

    途中，他们穿过一座公园。时值冬季，园内薄雾弥漫，步道两旁松树的针叶凝着露珠。当风吹来，水滴纷扬落下，顾时殷拉上了连帽。

    顾劭渊本就戴着鸭舌帽，回看顾时殷没被淋到，才又放心的继续向前。

    来到园内设施区域，顾劭渊放缓速度，最终止步於并排的滑梯前方。「时殷，我们上去坐一下。」他绕至滑梯背侧。

    顾时殷跟着过去。以往感到偌大的设施，如今竟觉没什麽高度。

    他们在相邻的两道滑梯b肩而坐。

    顾劭渊从外套口袋取出手机，点了下萤幕，锁频显示收成绩通知的讯息。「成绩公告了。」他把手机拿到两人之间。「一起看吗？」

    「嗯。」

    顾劭渊心里纵是对成绩有底，但仍有gu难以言喻的紧张感。他拇指微颤的解锁萤幕，按入简讯，讯息内容列出了各科成绩。

    「符合你的预期吗？」

    顾时殷看着画面中的数字，知道他考得很不错。

    「差不多。」他的社会科b预估略低一点，国文科则高了。

    短暂的岑寂过後，顾劭渊收起手机，滑下了滑梯。他在滑梯底端起身，望向尚在滑梯上的顾时殷。「该回去了。」

    回去那，在不久之後，他很可能离开的归属。

    这一天，高三各班从早自习氛围就略显浮躁。

    高三九班教室里，学生分成几个小群热络讨论考试成绩，以及後续的升学志愿选填。

    然而，响起的一声清脆耳光，打破了原先的喧闹，空间刹那安静下来。众人纷纷转头看向教室後方。动手的人是官旗，被打了却还笑着的是徐子辰。

    官旗眼底有泪水在打转，瞪视着徐子辰没有说话。徐子辰左颊红了一片，但他彷佛感觉不到痛，也丝毫没有生气，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官旗。「如果这麽做能让你好过一些，那我很乐意。」

    在同学们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下，官旗扭头快步走出了教室後门。徐子辰并未追上，杵在原地好一会，默默回到自己座位。

    出乎意料的事态让场面冷了下来，不少人捱不住别扭，离开教室改至别处闲聊。

    侯士齐没遇过这样的情形，更未曾被谁如此对待，他担忧的悄悄靠近斜前方的徐子辰。「你还好吗？」

    「还行，还活着。」

    顾劭渊见徐子辰脸颊已略微肿起，便知官旗下手一点也不轻。「我去帮你拿冰袋吧。」

    「不用了。」他恢复一贯轻浮的语气，字句之间却全是真心。「这伤能维持久一点最好。」或许她留给他的，就这麽多了。他只想好好带走。

    顾劭渊看着这样的徐子辰，猜他对官旗坦白了後续的去向。而他呢？接下来将轮到他亲口告知家人他yu离去。尽管先前已对爸妈提过自身考量，但当抉择的时刻真正到来，那一丝不舍和惦念又动摇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