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苏稚杳贺司屿 本章:第20章

    第二种情况太可怕。

    苏稚杳思绪混乱,嘴唇轻颤两下,硬着头皮圆谎:“那套房子是我爸爸买的,我离家出走了,不想再花他的钱,所以、所以没有住……”

    贺司屿还是那般懒散的姿态,金丝眼镜下一双长眸,挑着淡淡笑意,瞧着她,眼尾那一点极浅的泪痣带出几丝危险气息。

    “他们都不爱我……”苏稚杳低低呜出声,搂过一只枕头,抱在怀里,埋下脸:“我来港区,就是想看看他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女儿。”

    她佯哭着,悄悄觑他一眼,扯了扯他的衣袖:“你不要生气……”

    贺司屿垂下眼睫,看了眼捏在冷黑色袖子上,女孩子白润纤细的手指,不显山不露水:“明天还想回京市?”

    苏稚杳蓦地摇头:“不想。”

    “所以。”贺司屿略作停顿,眉眼的游刃有余不外露,只有疏懒可见:“要再待几天么?”

    苏稚杳暗暗吸上一口气。

    然后可怜巴巴望过去:“要……”

    那晚,苏稚杳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始终想不通,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地步的。

    前一刻,她心情还因他酒后断片错综复杂,很有骨气地对他爱答不理,突然间,她就得为一出乌龙闹剧引发的灾难,主动对他撒娇服软。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

    却又好像掌控着一切……

    右手腕得要养几天,无法练琴,京市难以回去,二窈也已经托给小茸暂时照顾,苏稚杳便就不着急,翌日睡到中午,才慢慢吞吞起床。

    那时,贺司屿早已在公司总部。

    过二月中旬,天气依稀有回暖的趋势,苏稚杳百无聊赖,在庭院的藤木椅里躺着,那天日照晴朗,午后的阳光热着眼皮,暖融融的氛围下,苏稚杳渐生困意,不经意睡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院子里隐约有动静。

    昏昏默默间,好像听到有客人到访,管家出去迎接的声音,再然后,他们从外面进去别墅,经过她时,鞋子踩过草坪窸窸窣窣。

    他们似乎有短暂的停留,轻声对话。

    “这么躺着就睡了?”男人话里有笑。

    管家回答说:“苏小姐在这里晒太阳,睡着有一会儿了,需要替您叫她吗?”

    男人大约是在欣赏她熟睡的模样,过几秒,轻笑了声:“不用,给她盖条毯子,等下天阴了要着凉。”

    管家应声。

    耳边模模糊糊的声音逐渐远去。

    温度像是有重量,苏稚杳睡得魇住,睫毛很沉,感觉是太阳坠落在眼皮上,压得她睁不开眼,在接近昏迷的状态下又睡良久,热度一轻,眼皮感受到凉意,她忽地一下惊醒。

    迷瞪了会儿,颠倒的神思回笼。

    原来是天阴了。

    苏稚杳一声哑甜的哈欠,用力舒展开双臂,懒腰伸到一半,就望见了走出别墅经过鱼池的周宗彦。

    他一身黑色冲锋衣,风流又帅气,笑起来唇边带出括弧,与初见时一般,那双和贺司屿完全不同的眼睛,给人温暖而深情的感觉。

    周宗彦也看到她,笑着走近:“醒了?”

    苏稚杳人还半迷糊着,等他走到跟前了,她才恍过神,立马扯下身上的毯子,站起来:“周sir.”

    她尾调还含有刚睡醒的轻软鼻音。

    周宗彦笑笑:“说过了,下属才那么叫。”

    苏稚杳想起他当时说,叫彦哥就成,他和贺司屿的交情显然不错,苏稚杳想了想,就没太见外,莞尔叫他:“宗彦哥。”

    周宗彦眸光微微敛了下。

    女孩子温甜的声音,让他有那么一个短瞬陷入回忆。

    “贺司屿不在。”她又轻轻说道。

    周宗彦回思,若无其事一笑,拎了拎手里那雕子酒,戏言:“不找他,我来他这里偷点药酒。”

    他说话的同时,苏稚杳留意到他冲锋衣立领下半隐半露的淤青,蔓延整片肩颈。

    “是那晚伤的吗?”苏稚杳吃惊。

    周宗彦依旧是笑,不以为意地说只是一点磕磕碰碰,警察嘛,都是小事,很正常。

    尽管是他职责所在,但苏稚杳内心还是略有些过意不去:“不好意思啊宗彦哥,打扰你和女朋友约会,而且你还受伤了。”

    “女朋友?”周宗彦疑问。

    苏稚杳点点头:“贺司屿说的,你和女朋友在九龙国际过情人节。”

    周宗彦间接感受到某人的调侃,气笑一声:“敷衍家里的相亲,幸亏你电话打得及时,否则我真坐不下去了。”

    苏稚杳被他头疼的模样逗得一笑。

    她趁机问:“那晚你们都做什么了,他好像喝了很多酒。”

    “他没告诉你?”

    “没有……”

    苏稚杳低叹,无奈和怪怨交织着:“他睡醒就跟失忆了一样。”

    周宗彦狐疑:“不能吧?”

    “真的,他都不记得自己……”苏稚杳止住声音,惊险自己小秘密差点抱怨出口。

    见她眼尾有一抹羞赧的红,周宗彦料定是那晚发生过事情,低头笑了笑:“妹妹,一瓶俄罗斯白酒下去,还能盲射中十环的人,你也太小瞧他了。”

    苏稚杳蹙眉:“可他真醉得很厉害。”

    周宗彦笑得越发耐人寻味:“那酒后劲是很强,但他这个人吧,后劲有多强,他的意志力就有多强。”

    日落西沉,城市渐而堕入黑夜,白日里的余温散去,庭院晚风凉如水,冷得人抖瑟。

    苏稚杳便回到别墅里。

    佣人告诉她,贺司屿通常是要忙到很晚,不太回家用晚餐,于是苏稚杳准备自己吃,趁着佣人备餐的时间,她回房间泡了个澡。

    水雾氤氲的浴缸里,苏稚杳靠着玩手机。

    她有深刻感觉到,贺司屿架走她的乌龙在圈子里闹得有多大,可从昨晚到今晚,已经过去整整一天,不见苏柏有任何行动。

    手机里有的,也只是几通电话和微信,来来回回还是那些话,让她懂事,不要胡闹,乖乖向贺司屿低头认错。

    很难说苏稚杳心情没有一丝波动,失落还是有一点的。

    但也只有那么一小点。

    过去十分钟左右,苏稚杳披着睡袍下楼用晚餐,过客厅,竟见贺司屿回来了。

    他慵懒倚在沙发里,灰黑马甲里是一件白衬衫,松着两颗纽扣,领带被扯下来了,和脱下的西服外套一起随意挂在扶手。

    她出现时,他正握着雪茄抽了口,呼出淡蓝色的烟雾。

    他在一片朦胧中,望向她。

    眼前裹挟乌木香的雾气致使她产生错觉,苏稚杳莫名感觉,他是在等她,中途闲来无事,所以点了这支雪茄。

    苏稚杳怔忡着想起下午周宗彦的话。

    酒的后劲有多强,他的意志力就有多强。

    苏稚杳还没来得及起疑心,贺司屿握雪茄的手朝茶几抬了下,她目光被带过去。

    甜品小金盘里有一只泡芙,用海盐蓝色的奶油和椰奶酱裱花装饰,上面落着一层可食用金箔粉,特别精致,赏心悦目。

    苏稚杳眼中的狐疑瞬间被惊喜压过,三两步过去坐到他身边,倾身端起小金盘,目光亮盈盈地望住他:“你给我带的吗?”

    贺司屿没去看她的眼睛,只是把雪茄换到离她远的那只手,语气稀松平常:“路过。”

    苏稚杳也没追问,迫不及待握住叉子,尝了一口。

    她还是第一次吃海盐椰奶冰激凌风味的泡芙,酥皮很脆,奶香浓郁,美味得她笑眯起眼。

    苏稚杳满眼满足的笑意,抬起头又望向他,和他不知何时注视过来的目光对上。

    贺司屿偏过头,去抽了口雪茄。

    这一眼对视,苏稚杳恢复了些理智,她舔了下嘴角的酥屑,看住他,一本正经问:“贺司屿,你的酒量怎么样?”

    烟雾在唇齿间停留几秒钟,吐出后,他才漫不经心开口:“要看跟谁比。”

    苏稚杳张了张唇,声音都冲到喉咙了,欲言片刻,她又止住,颓颓丧丧地回过身。

    “算了……就当没有过。”

    反正从他口中,她是什么都问不出的。

    苏稚杳胳膊支着膝,掌心托腮,戳着泡芙,不自觉地咕哝出一声:“贺司屿我不开心。”

    贺司屿慢慢回过眸来,凝着她,随着她低落的语气轻下声:“怎么了?”

    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心口被什么东西梗住了,郁着一口气,沉不回心底,想吐出去又舍不得。

    这两天她时常冒出一个念头,如果那天她有点骨气,睡醒没有直接逃掉就好了,或者,是他先醒过来……

    苏稚杳思绪万千,居然蹿起一股子惆怅的心情,摁不下去,攀升到眼睛里,凝聚成湿雾。

    眼眶兜不住泪的那个瞬间,她想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蓦地呜咽出声,同时扑进他怀里。

    她整个人直直撞过来,撞得贺司屿后背往沙发里陷了一下。

    他咬住雪茄,在一阵委屈发泄的哭声中低下头,女孩子埋在他身前,泣不成声,不一会儿,他衬衫就被她哭湿了大片。

    “他们果然都是虚情假意,一天了都没来救我,呜呜呜……假的都是假的……”

    情绪是真的,但话不是。

    只有她自己知道。

    苏稚杳手指把他身前的衬衫捏得皱巴巴,怕自己控制不住想要用力拍打他,哭腔寂寂的,不是那种真的崩溃大哭,而是憋着一股气,丧丧的,哭得越来越像失恋。

    因她毫无征兆的哭泣,贺司屿有片刻的怔愣,略一思忖,他清明的眼底若有所思,唇角淡淡勾起,几不可闻地低笑了下。

    贺司屿伸出胳膊,拥过她肩,指尖拢着她肩头,轻轻抚弄,怀揣着不拆穿的语气,慢条斯理。

    “别急宝贝,再等等。”

    他温柔低沉的声音一出,苏稚杳委屈的哭声戛然而止。

    第27章

    奶盐

    时空在他的声音中静止住。

    苏稚杳还在他身前埋着,

    哭音停了,起伏停了,人一动不动,

    就着原先的姿势定住。

    他穿.插在话语间的那声宝贝,温沉磨过耳底,

    听得苏稚杳忽觉耳鸣。

    幻听了吗?

    苏稚杳屏住呼吸,

    脸从他胸膛上匀速离开,别过脸,

    坐正回去,

    端起丢在茶几上的小金盘,

    呆呆咬住最后一口泡芙,合着唇细嚼慢咽。

    脑子懵着,

    心脏却诚实地重重跳跃。

    她一时不确定是自己听错,还是他回家前饮过酒,

    又不清醒了。

    想等他再开一遍口,

    可泡芙都吃完了,也没听见身后的人有任何声音。

    气氛诡异又微妙,安静得厉害。

    苏稚杳苏醒到自己身在何处,在做何事,渐渐知觉到丢脸,她居然为他的一声宝贝哭哭啼啼成这样。

    不知作何反应,继续掩饰自己哭的真实原因,只当是被家人的虚情假意伤透了心。

    她慢吞吞回过身,

    完全没了方才的凌乱,

    斯斯文文,

    委委屈屈,

    向他递出空盘子:“贺司屿,

    这个泡芙真好吃,我还要。”

    末了,她泪朦朦地,又开始哽咽。

    “再配一杯巴拿马,麻烦你了……”

    女孩子的睫毛又密又长,湿垂在眼睑上,眼瞳漉漉的,愈显清亮,真哭的时候打着蔫儿,佯哭起来也是有模有样,嗲声嗲气的。

    真就应了那句话,杀人放火都是她冤枉。

    小姑娘脸皮薄,贺司屿也就没揭穿她,但笑不语,接过空盘子交给佣人,又吩咐餐厅再送几份她想吃的泡芙到别墅。

    不多时,佣人送来一杯新磨煮的巴拿马,苏稚杳避着他目光,在沙发边沿坐得很端正,双手托着咖啡,轻轻吹烫气儿。

    刚刚哭得狠了,苏稚杳在咖啡的暖香中慢慢缓过来,低头小口抿着,时不时吸一下鼻子。

    眼前出现一只指骨分明的手。

    她未能反应,贺司屿的指尖已经落到她眼尾,指腹一抚而过,拭去一滴沾留的湿痕。

    前后只有一秒而已,但心理作用,男人手指似乎有着比咖啡还烫人的热度,烙印她眼尾。

    苏稚杳眼睫忽颤,下意识回头。

    他的目光直视于她,那双墨色的眼睛依旧深沉,却不再是寒潭将夜,而是有如黎明破晓前的海面,还是看不透彻,但没那么晦涩难解。

    苏稚杳被困在他的这双眼睛里,思绪空白了下。

    她呼吸着,不敢深入揣摩他这个动作的意思,故作轻松带出无关话题:“今天下午,宗彦哥有来过。”

    贺司屿很轻地抬了下眉,淡声回:“你哥哥很多么?”

    他的反应,令苏稚杳作出讶然的表情。

    “他带走了一瓶……药酒。”没应他的话,苏稚杳不知为何略有些心虚,声音低低的。

    “是么。”

    “嗯,因为昨晚在码头,缉毒的时候受伤了,不过行动很成功。”苏稚杳乖乖和他交代自己听到的所有的话:“他还说,前天晚上对方持枪不能行动,都亏你拖住那群人。”

    他并不在意:“知道。”

    “你是怎么拖住他们的?”苏稚杳很想知道那晚她走后,他在维港饭店发生了什么。

    贺司屿慵懒靠着沙发,对上她好奇的眼神,随意敷衍片语:“喝了点酒。”

    他不紧不慢吸着雪茄,却见这姑娘还望着他,眼巴巴在等下文。

    贺司屿微勾唇,遂了她的愿,接着往后说:“回来发现,有只坏猫又占了我的床。”

    直勾勾对视几秒,苏稚杳回过味,脊背蓦地挺得笔直。

    “两次了。”他补充得漫不经心。

    苏稚杳惊愣住很长一会儿,果不其然,他都记得,顿悟过后,她再出声,语气染上气急败坏的意味:“我想走,是你要抱我,你先不放开我的。”

    见她不再藏掖,贺司屿放下腿,身子往前倾,在烟缸里轻轻弹了下雪茄的结灰:“自己爬上我的床,你在指望谁清心寡欲。”

    他手肘支着腿,就着俯身弹烟灰的姿势,偏过脸瞧住她:“苏小姐,我是男人,并且身体健康。”

    二十岁到底还是个纯情的小姑娘,苏稚杳听得半羞半窘,他的脸近在咫尺,她双颊倏地烫红起来,支支吾吾:“我那是等得困了,你就不能、不能叫醒我吗?”

    “我当时很醉。”他神态自若。

    胡扯。

    苏稚杳嘀咕:“明明记得清楚。”

    “原本不一定。”贺司屿生出点从未有过的心思,想要逗弄她:“但你故意留衣服提醒我,很难不印象深刻。”

    苏稚杳吓一跳:“我……”

    欲反驳,半晌想不到正经理由,苏稚杳索性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情,涩着声怨怼:“就是要你不能抵赖。”

    贺司屿被她惹得低笑了下。

    “抵什么赖?”

    苏稚杳转开目光不看他,别有几分底气但声音很小:“调戏我的赖。”

    “是么。”他一双长眸似笑非笑,不急不徐问:“如何调戏的?”

    苏稚杳微微不悦:“你没忘还问。”

    贺司屿从容地回应:“证据呢,没有证据,我完全可以否认。”

    苏稚杳不抗激,闻言一把搁下咖啡,定定瞪住他:“你叫我宝贝。”

    说完见他不语,只是慢悠悠抽着雪茄,苏稚杳心里头委屈更甚,恼嗔:“你刚刚也叫了,难不成还要我学语气给你听?”

    笑望她一眼,贺司屿薄唇翕动,声音在吐出的薄雾中轻轻响起,有着和那晚同样的语气。

    “宝贝。”

    倏地,苏稚杳感觉自己心脏停止跳动。

    在她懵痴的目光下,贺司屿低下头,脸压她近了,话也听得更清楚:“宝贝。”

    脊椎过电到全身,苏稚杳四肢麻住,绷着动也不能动,神游太虚般发出一点微弱的疑惑。

    贺司屿弯了下唇角,头再低一些,唇近到她耳旁一寸,又低着叫了她一声:“宝贝……”

    他的声音自带一种让人致幻的迷离感。

    苏稚杳耳垂的每个毛孔都跟着颤栗,腿脚一软,没坐稳滑下沙发,一屁股跌坐在地毯上。

    耳朵红透了。

    眼神茫然,缩在那里愣神,像一只张牙舞爪完后,犯怂的猫。

    贺司屿不紧不慢直起身,靠回沙发背,淡笑着问她:“满意了么?”

    苏稚杳已经不会说话,像是被收拾服帖,低眉垂眼着,不再闹腾,终于安分下来。

    “我后日的行程在京市。”见她乖了,贺司屿没再使坏,认真问她:“你是要再留着,还是同我一道回?”

    “回……”苏稚杳小声。

    她得要练琴,准备萨尔兹堡国际钢琴比赛。

    在港区三天,苏稚杳再回到京市后,乌龙的风刮得更大。

    尤其她还是跟着贺司屿一起回的。

    昔日圈里无脑追捧着她的人,如今都清一色明哲保身,急于和她撇清关系,生怕触了贺司屿的霉头。

    苏稚杳不想澄清,也没必要澄清,她又不是刚知道这个圈子里情分的虚假,过去还愿意演一演,现在连演戏的耐心都没了,正好借这回的乌龙事件,减少那些无用社交。

    苏柏得知她安全回到京市,当天百忙中抽空到梵玺,但被苏稚杳闭之门外。

    “杳杳。”苏柏敲门,无人回应,他只好一通电话打过去。

    苏稚杳倒是接了,隔着一扇门和他讲电话,开口就是凉凉一句:“还活着。”

    “杳杳,爸爸这两天想过很多办法,实在是……”苏柏语气很急:“他有没有怎么你?”

    “好得很,比在您家过得好。”

    苏柏当她是气话,他挂念得三天没睡好是真的,无能为力也是真的,眼下只能认了,卑微哄她:“是爸爸不好,没考虑到贺先生也住这里,杳杳乖,跟爸爸回家。”

    “不劳您费心。”

    在苏稚杳心里,他已经彻底是别人的父亲,这段父女情她没再有任何留恋,狠一狠心说:“我这儿您别来了,还要来的话,我就再去招惹贺司屿。”

    话落,苏稚杳掐断电话。

    外面响起敲门和苏柏的呼喊声,苏稚杳充耳不闻,走到客厅,她一在沙发坐下,二窈便跳上来,趴到她腿上乖乖窝着。

    苏稚杳揉揉它绒绒的脑袋,想着等苏柏走后,就带它回贺司屿那里,这几天二窈都在次顶层,方便小茸过来喂养。

    扔在腿边的手机震了停,停了震,是苏柏不遗余力地想要再打通她的电话。

    苏稚杳没搭理。

    她低垂的眸光微微涣散,手心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二窈。

    人在低谷期,真的能看到很多真相。

    门外的声音和手机都静下,不消两分钟,手机一个震动倏地打破安静。

    苏稚杳心烦,看也没看屏幕,接过电话就冷声道:“再打我拉黑了。”

    “Hello,杳杳。”那边响起一道沉稳温笑的男声。

    苏稚杳愣住,低头看屏幕。

    李成闵。

    “李成闵老师。”苏稚杳忙缓和语气,解释:“我不知道是您。”

    李成闵并不在意,在电话里笑着说:“Saria告诉我,你决定参加萨尔兹堡国际大赛?”

    苏稚杳温声回答:“嗯,想要试一试。”

    “今晚国贸中心的慈善晚宴,若你闲着,不妨过来瞧瞧,我顺便带你见见我的经纪人。”李成闵压低声音,故意作出和她讲小秘密的语气:“他目前手底下,只有我一个。”

    苏稚杳深思恍惚两秒,慢慢吸上一口气,领会到李成闵的意思。

    他是要引见她DM话语权最大的首席经纪。

    苏稚杳眼睛忽亮,欣然答应。

    迫不及待想要和程娱一刀两断,苏稚杳抱着二窈回到贺司屿家里,躺在他的沙发上,又开始琢磨百般花样,哄贺司屿出面:【书上说,三次患难与共的朋友,是一生的真情,世当珍惜】

    过几分钟。

    贺司屿回短信:【哪本书】

    他可真会抓重点。

    苏稚杳眉头微微皱起,直接忽略他的偏题回复,自顾自话:【我们已经共患难过一次啦】

    她说:【刎颈之交进度33.33333%】

    维港饭店那晚当然要算进去。

    也许是觉得她话太闲,贺司屿没有回复,苏稚杳沉不住气,今晚见DM经纪,过这村没这店,她得尽快解决麻烦。

    苏稚杳:【程娱还是不愿意和我解约,我没有其他朋友,只能问你了】

    苏稚杳:【怎么办啊贺司屿?】

    苏稚杳:【怎么办怎么办呜呜呜呜呜呜,贺司屿怎么办?】

    对面一片死寂。

    苏稚杳一声长长的哀怨,二窈歪着头,用那双宝石蓝的眼睛,看着她在沙发里打滚了两圈。

    骗人。

    撒娇根本没用!

    苏稚杳殊不知,她在家里丧气的时候,有位姓沈的年轻律师正在程氏集团,与程董事长约谈她的合同相关事宜。

    程氏董事办。

    沈律一身规范的商务西装,坐在会议桌前,有条有理道:“苏小姐在贵公司的独家经纪全约,截止至今,合同有效期还余九年零十个月,按照合约规定,如我方提前终止,需赔付两亿解约金以及实际损失的百分之三十。”

    “程董,关于苏小姐这五年的所有公司行程活动及费用明细,请您尽快出一份详细数据,便于我方经济赔偿。”

    会议桌对面,程董一头雾水:“你是苏家请的律师?”

    沈律浅笑:“我仅代表苏小姐个人。”

    听见并非苏柏授意,程董心里约莫有了底,认为是苏稚杳不死心,自己找律师要闹。

    他态度由此强硬了些:“小杳有过申请解约,公司已经明确驳回了,至于违约金,不经过苏氏资金渠道,她自己赔不出。”

    沈律依旧是温和的笑脸,极有专业准则:“程董,终止合约是我们的诉求,今天是想与您私下调解,如若不能达成一致,我方会坚持起诉,到时相关问题我们法庭上再作交涉。”

    程氏的资本力量在京市仅屈于盛家之下,面对苏稚杳的律师,程董只当是小孩子玩闹,不太上心地叹口气:“和公司打官司,她一个小姑娘没有胜算。”

    见他明确没有私解的意思,沈律果断起身:“我有信心为我的当事人胜诉。”

    “你叫什么,哪个律所的?”程董脸色略显怫然。

    沈律颔了下首:“我姓沈,是贺先生的私人律师。”

    尽管他本人并不在场,但贺先生三个字,仿佛无形中就有着掌控的力量。

    程董吃惊,闻声倏地站起。

    沈律还是那般礼貌微笑:“程董,私下调解,或是司法程序,您今天之内都可以给我答复。”

    ……

    当晚,布加迪驶回梵玺。

    副驾驶座,徐界回身,将一份档案袋呈给身后的人:“先生,这是苏小姐与程娱传媒的合同解除协议,您要过目吗?”

    贺司屿阖目靠着,没有看,只略抬了下手指,声音透着淡淡的疲倦:“直接拿给她。”

    徐界思索之下说道:“一小时前,司机送苏小姐去了国贸,有一场慈善晚宴,苏小姐今晚应该不会太早回。”

    沉默片刻,贺司屿缓缓掀开眼帘。

    上流圈层,或大或小的宴会三天两头,今晚的宴会是某顶尖都会在名流圈发起的慈善募捐,到场宾客无非都是圈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那些人。

    晚宴的邀请函,苏稚杳是有收到过的,只是社交场合她素来能推则推。

    募捐开始前是一场小型鸡尾酒会。

    制服统一的侍应生托着托盘,在一眼望不尽底的宴会厅间穿梭忙碌,水晶玻璃吊灯氤氲出华贵的光。

    宾客盛装出席,或端着鸡尾酒四下走动,或三三两两结伴寒暄,笑语欢声。

    那晚,苏稚杳只简单打扮,长发微卷披散身后,穿一件泡泡袖长袖连衣裙,磨毛蕾丝花纹点缀金色纽扣。

    在一室衣香鬓影中,显得格外简素。

    她是来结识圈中前辈的,所有身上没什么唬人的行头,温婉乖巧即可。

    苏稚杳一现身,晚宴四周尽是私语声,苏稚杳知道他们在窃窃什么,无疑是她被贺司屿架回港区教训的那档子事。

    往日宴席上众星捧月围着她转悠的那群名媛大小姐们,今晚要么佯装没看见她,要么不得不强颜欢笑,假惺惺打个招呼,全场对她几乎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状态。

    苏稚杳倒是也不介意,只是这一幅幅逃避她目光的面孔看在眼里,让她感到十分可笑。

    难怪都说低谷见真心。

    难怪妈妈说,万丈深渊唯有自渡。

    不过苏稚杳庆幸的是,李成闵的经纪人陆森并没有因此将她视作烫手山芋,他们都叫他阿森哥,他在艺术圈里口碑极好,年纪与李成闵相当,却已是培养出过无数高名气艺术家的老牌经纪了。

    陆森对苏稚杳初印象很好。

    其实苏稚杳本身就是个很讨喜的女孩子,见人爱笑,而且她的笑容不是表面的,是从那双莹亮的桃花眼中里漾出来的,很真,没有被圈里脏乱浮华着染过的痕迹,只有这年纪女孩子该有的青春洋溢和坚定,看得人心里熨帖。

    今晚陆森还有其他约谈,无法给出太多时间,和苏稚杳浅聊半小时后,便被几位友人围在当众拥走。

    李成闵问她要不要一同过去喝一杯,苏稚杳考虑了下自己的酒量,笑笑婉拒了。

    苏稚杳独自靠在酒吧台。

    她在那里,其他人便躲着那条路经过,仿佛以她为圆心,几米画开半径,是宴会厅里的危险毒圈,靠近了有性命威胁。

    所有人都有同伴嫣然攀谈,只有苏稚杳一个人,她还是有一丝孤零零的错落感。

    苏稚杳托着腮,随手从眼前拿了瓶果汁。

    这时,后头出现一阵骚动。

    但苏稚杳没去留意,果汁拿到手里,她发现瓶子是压盖,没有开瓶器,她卡到桌角用力撬了几下,撬不开。

    居然连瓶果汁都喝不到。

    苏稚杳萎靡地叹口气,正想放回去,一只修长好看的手落入视野,抽走她那瓶果汁。

    苏稚杳一怔,看着那只手握着果汁瓶,在桌角轻轻磕了下,瓶盖“砰”一声弹开,掉落在地。

    接着,那瓶果汁被递到她面前。

    苏稚杳目光慢慢离开果汁,茫然地往上抬。

    贺司屿那张轮廓利落的脸出现在她面前,他还穿着白日里的西服,单手插.在裤袋,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果汁,没戴眼镜,低头瞧她时,睫毛压下些,半敛着那双漆黑的眸子。

    这角度看过来,眼神竟莫名有几分温暖。

    苏稚杳想接果汁,恍然一秒想到他们目前对外的情况,心一颤,她倚着吧台,用手挡住半张脸,偷偷摸摸用唇形和他说话:“我们现在不合。”

    贺司屿没看懂:“说什么?”

    贺司屿这人主要一出现,就是全场最瞩目的存在,苏稚杳悄悄瞅了眼周围,果不其然,前时还慌不择路逃走的千万道目光,此刻都齐齐围聚在他们之间。

    苏稚杳咬住下唇,声音压在喉咙里,出了一丝微弱的声:“我们不合……”

    她气音虚弱,比猫叫都难听懂。

    贺司屿浓眉蹙了下,一只胳膊搭到吧台,稍稍弯腰俯下身,耳朵靠近到她。

    众目睽睽之下。

    他以一个迁就的姿势,让她的唇贴在自己的耳畔。

    第28章

    奶盐

    酒会现场有意调成暖橙的暗光,

    吧台几串水晶线坠下盏盏旋转的氛围灯球,光雾汀花雨细,斑斑驳驳落在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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