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这个气量先来打招呼,是他没有想到的,林洲已是迎了上去,“好久不见。”
林夏看了眼秘书,眼中看戏的八卦心没藏好,“楼下几个部门参观过了吗?没有的话,我带你走一圈吧。”
“谢谢,刚刚去看过了。对了,爸爸说等你来了,让你和我一起去见他。”
“好的。”林夏没有再寒暄,“一会见。”
虽然自小父母离异,并没有跟着父亲一起生活。但在物质生活上,他没有被亏待过。无论是出国留学,还是购房,都是林建华的手笔在。
上个月,奶奶祭日,林建华回乡下,父子俩在家里吃了顿饭。
奶奶活着的时候,便不愿去城里生活。林建华很早就在乡下给老太太盖了别墅,母亲王秀萍并没有改嫁,离婚后,也一直住在乡下的家里。
在一个普遍不富裕的年代里,有钱男人有外遇并不稀奇,非得闹到离婚才稀奇。但对方是孙玉敏,好像又不奇怪。一个狐狸精一样的女人,脑子跟外貌一样好使。
当初老太太反对他俩离婚,孙子才三岁,王秀萍的娘家有哥哥,娶了个势力的嫂嫂,哪还有家可回?真离了改了嫁,这个小孙子,就相当于没了妈。
老太太跟孙玉敏约法三章,说我这个媳妇离婚了没娘家可回,洲洲年纪小要娘照顾。那我就只能委屈你一下,跟着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出去住。反正你们有钱,别在村里呆了,去镇上住吧。
林建华答应了,终于把婚给离了。
老太太只对孙玉敏说过这一回狠话,之后一生,任外面风风雨雨,她都没说过媳妇一句不是。
墙上是老太太的照片,当时去拍照时,她已经很瘦了,脸上都没了肉。林建华每次来,都要仔细看这张遗照,再说一句,当初应该早点去拍照片的。
饭后,王秀萍端了锅碗去厨房洗。
林建华没喝酒,但吃完饭后的脸却涨得通红,很清醒地对他说,洲洲,爸爸这辈子做错过一些事,有些事不能弥补的错误。我现在只有你一个儿子了,回来帮我吧。
林洲没有立即答应,他说,我需要考虑下。
林建华想要再说些什么,却也没有说出口,起身时手重重地拍了他的肩膀,也没停留,出门开车走了。
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林夏,林洲清楚地知道,若不是一些意外,他是没有机会坐在这里的。
红木的茶几上摆了一套茶具,习惯了沙发的柔软,坐在方正硬挺的圈椅上,林夏下意识挺直了腰背,坐着并不舒服。
林建华从外边走来,一屁股坐下,喝了口茶润嗓子,没看林洲,对着林夏问,“老王家的新工程,你怎么连招标都没参加?”
“他家搞激进扩张,杠杆有点高,我们垫资太多,回款时间长,风险有点大。”林夏适时提醒他,“上半年,我们还帮他担保了两千万。”
“哪个公司不是负债经营的?他电话都打到我这来了。”林建华沉吟半刻,“接了吧。”
林夏心中不认同,但他发话了,这事基本定了,没有反驳的空间,“好。”
这时林建华才看到坐在一旁的林洲,“对了,你刚来公司,老王这个项目交给你,顺便和各部门都打个交道。”
“有什么事跟林夏汇报就行。”林建华看了眼女儿,“你精力主要放在地产上,现在行业低迷,我们得做点事情了。”
“就这么件事,你们有什么意见?”
“没有。”林洲又加了句,“爸爸,我会做好的。”
“你现在跟我说承诺屁用都没有。”林建华毫不客气,他不喜欢说太多,做的太少,“你没问题就先走吧。”
“好的。”林洲站起身,踏在厚实的地毯上,一步步走到门口,看着那张结实厚重的红木办公桌,再扫了眼坐在沙发上不言语的林夏,他轻轻地关了门。
“你这是有意见?”
“爸爸,我是有哪里做得不好吗?”她都意外于自己的直接,就这么问出口,将那点不满意口无遮拦地表现出来。
林建华笑了笑,内心对她这个问题很不满意,“现在把林洲放到这个位置上,你可以理解为,以后让你有个自己人可以用。”
“集团是我跟你妈妈一手建立的,我更希望,有一天能交到你手里。”林建华放下了茶杯,站起身俯视着女儿,“只要你有这个能力。”
他懒得再废话,“好了,别浪费时间了,你去做事吧。”
幼稚病是种不易被察觉的慢性绝症,人并不能因为出身而理所当然地得到一切,更不能因为做出了一点小成绩,就能来撒娇问哪里做得不够好。
林建华没有提醒她这一点,她到底还是活得太顺遂。
斗争的弦要永远绷着,他并不介意看到他俩斗起来。
第6章
周六是婆婆周敏的生日,在家中设宴。
程家是个大家庭,子女和侄辈都教育的不错。家底虽厚实,但子女并未都在商界发展。相反,全面开花,遍布于学术界、机关部门和大型国企。更难得的是,家庭关系和睦,凡有聚会都争取排开时间到场。
程父年纪大了图清净,住在近郊。婆媳关系虽是千古难题,但不住在一个屋檐下,平日里没事不见面,林夏其实很省心。
至于要见面,她也不拿捏姿态。天底下没几个婆婆能把媳妇当自己人,与其想着如何多沟通联络感情,不如直接把婆婆当大客户处。
礼物早就准备好。原本准备各开各的车,出门前她拿车钥匙时,程帆说你坐我车好了。她也懒得开车,把礼物搬到了他车的后备箱上。
才出了车库,程帆就接到了下属的电话,然后就边开车边骂人。
林夏看了他一眼,他靠边停了车,俩人换了座位,他坐到副驾驶位上继续骂。
我还不如开自己车,林夏内心吐槽着,当他下属估计心理压力挺大的。
程帆在工作上对人要求非常严苛,挺有涵养,骂人不带脏字,但有时一语中的的讽刺简直是刻薄。
他谈事时,高强度输出逻辑严密的信息与观点,没有任何表情管理,甚至是面无表情时,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压迫感,给对方很大压力。林夏有跟他偷学过这一点,有时挺管用的。
这么点完美主义,也幸亏只在工作上,在生活中他倒没那么事逼。
“行了,就这样。”
见他挂了电话,林夏余光扫了他一眼,他伸出左手摸了她的头,像是安抚她一般,“生产线出了点问题,我再打个电话。”
车已上了高架桥,还没到中午,都有了堵车的迹象。
林夏不习惯开他的车,也没放点什么听。她开自己车时,经常打开播客听着当消遣。
他今天开的揽胜,还是三年前买的。当时两人还没结婚,好像是去约会。她坐在车里没听到声,但感受到车被撞了下。林夏回头隔着玻璃看了下,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骑着破旧的电瓶车,咣当从侧后方猛撞了一下,一看就是着急赶路的农村妇女。
这车他刚提没多久,林夏他要打保险公司电话处理。结果他就开了窗,看着后边要赶上来道歉的女人摆了手,摇头说不用了。也没下车看一眼,就继续上路了。没有抱怨,也没显摆自己心善,就像刚才没发生过那一场剐蹭一样。
一个漫长的电话后,看着前方龟速前行的车流,程帆忽然问了句,“你最近公司没什么事吧?”
正看着前边车尾上巴斯光年救胡迪的玩偶挂件发呆的林夏愣了下,“什么?”
她那一晚的反常,和苏城那说到一半的话,他知道岳父还有个儿子,正常人都能推断出会发生什么。
但程帆也没主动提这件事,“看你最近挺累的。”
昨晚他到家早,洗完澡就躺床上拿了本书,边看边等她。结果她在书房呆到了半夜,就直接去了另一个卧室睡觉。
他既然问了,林夏也没想瞒着,“没什么,就林洲,我爸前妻的儿子,来公司做事了。”
她还有心情接着开句玩笑,“你说,按电视剧里情节,接下来我是不是得跟他争家产了。”
“那你想吗?”
林夏摇头,“争的来吗?”
她又拿什么争?
一家民企,股权高度集中在创始人家族手中,没有分散风险的股权结构下,大概率是一言堂。子女不缺钱,但也没什么股份足以在重大决策上拍板。跟员工并无区别,不要质疑老板的决定,只需要绝对服从,不然可以走人。
不争,就要耐心等待。物质生活的丰裕,医疗水平的先进,可以让人活得很长,也多得是子女年近四十才接班的。
“的确争不来。”程帆没有说后半句,要抢。
周敏今年六十五,保养得宜。
她已多年不吃晚饭,身材保持得很好。一袭手工繁复的墨绿色旗袍,无需更多配饰,只戴了一双简单的珍珠耳环。
林夏将礼物递给了站在一旁的刘姨,轻轻抱了下迎上来的周敏,“妈,生日快乐。”
周敏笑着拍着她的手,“外面热的吧,赶紧进去坐着。”
他们来得不算晚,但人已经来了大半,围坐在客厅喝茶聊天。
公公程云鹤已退休,多年的官场生涯可谓跌宕起伏。整过人,也被人整过,动荡年代被打伤的腿,到现在阴雨天都隐隐作痛。年老了并无含饴弄孙的心情,每天早起打一套太极,再读书看报。
他们坐下前,周敏正说到程远的年少趣事,“他那时候才三岁吧,老三篇就全会背了,当时街道开会学习,喊他上去背诵是大人们的必点节目。”
程远是程帆的大哥,四十多了。两年前调任了某沿海城市,这次亦赶回来为母亲庆寿。比起程帆,他长相随程云鹤,更为严肃而内敛,脾气秉性更是。
“我那时在湖南工作,每年只有一周的探亲假。他才三四岁,一整本语录都会背了,一字不差。”
忆起往事,程云鹤内心对大儿子内心是有几分骄傲,种种原因,几乎是缺失了他的整个童年。天赋从小就展露无疑,现在坐到这个位置,虽说有家庭的助力,但更多是靠他自己。
至于小儿子,中年得子,得承认,程云鹤是宠过头了些。啧,看他那样,躺在沙发上,坐没坐相,还拿了个手机在看,都懒得搭理他。
程远对父亲甚为恭敬,笑着岔开了话题,“您当年在湖南工作,是不是很难理解当地方言。我早两年去那出差,要联系的一个人不会说官话,我愣是一句也没听懂,还是找了个当地的翻译来。”
“可不是,每个地方的话还都不一样。”
林夏坐在沙发上,他爹可没当众夸过他,甚至还嫌弃他一股铜臭味,秉着看戏的微妙心理,她看了眼程帆。
这人倒没什么不满,半个身子都快压倒了在她身上寻找舒适的支撑点,懒散地坐着听着他们说话,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弯腰伸手拿了个小核桃递给了她,“给我剥一个。”
林夏知道他有恃无恐,在婆婆面前,她就得扮演个小媳妇,伺候她儿子。她拿过核桃,但在众人面前用牙齿沿着裂缝将小核桃撬开总不雅观吧,站起了身,“我去找夹子。”
她顺势逃离了客厅,却在去厨房找开壳器的路上被嫂子王瑞霞捉住了。
“我说你面子还挺大,来了不跟我打招呼,还得我先来向你问好啊?”
林夏主动挽上她的胳膊,“嫂子你这是哪里的话?这不是刚跟爸妈打完招呼就来找你了嘛。”
王瑞霞瞧了林夏一眼,她穿了条黑白条纹的无袖连衣裙,裹在通体雪白的身上,啧,才发现她还挺丰满,身材极为凹凸有致。够瘦,不用怎么锻炼肱二头肌都凸显出来,光裸的手臂线条感十足。落肩的发丝柔软地垂下。
可真是个尤物,还是个冰山美人,难怪招程帆喜欢。当初不是没有更好的结婚选择,有很多能在事业上祝他一臂之力的,但他还是选了她。
王瑞霞反手捏住了林夏的手臂,“看到你这么好的身材真的是嫉妒死了。这都到夏天了,我还都少吃一口都不行,一饿就心慌。”
“多吃没关系,夏天多运动出汗就行了。”
“真的?”王瑞霞半信半疑地问,“你是每天运动吗?还是一周三次?”
林夏压根不运动,一到夏天她就没胃口,少吃能不瘦吗?
“我最近买了瑜伽私教课,有空就早上去上一节。”
“那好,我也要去报个瑜伽班试一试。”王瑞霞挽着将她带到了偏厅,一群妯娌,正在喝茶吃点心。
林夏跟她们一一打了招呼,找了个角落里的空位置坐了下来,那一枚小核桃放在手中把玩着。听着她们说些女人之间的私密话,还挺有意思。她并不喜欢让自己成为焦点,在人多的场合,她一般都默默听着,偶尔说个一两句。
“刚过梅雨季,怎么就这么热了?我昨晚都被热醒了。”
“是啊,全球都在变暖了。不过这个天是要开空调了,你昨晚没开吗?”
“我还没开,我老公体寒,这个天他还要盖个薄被睡觉。今晚我回去把风扇找出来,放在我这头吹。”
“他到了大热天,也不吹空调吗?”
“洗完澡开一会,定时三个钟头,不能开一整夜。哎,有什么办法呢,习惯了就好。”
想起昨夜异常闷热,林夏回卧室前又去冲了个凉,作为个挺怕热的人,她是挺不能理解有条件还得忍着受热的人。
听到那一句“有什么办法呢?”,她就没忍住,对着堂嫂说了句,“你们可以分开睡。”
堂嫂难以置信地问,“分房间睡吗?”
“是。”看着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她,林夏把后一个“啊”字默默吞掉。
“今天分房睡,明天是不是要分居了?”
“是啊,不在一个床上睡,还是夫妻吗?”
王瑞霞眯了眯眼,林夏这都结婚三年了,还没怀孕,审视的目光看着林夏,“夏夏,难道你跟程帆会分房睡啊?”
这时婆婆周敏也走到了偏厅门口,虽不知前情,但听到儿媳问的这句话,她也看向了林夏,想知道她的回答。
第7章
不然呢?
家里房间那么多,放着当摆设吗?
总有彼此应酬到半夜的时候,带着一身的烟酒味,在外间的浴室收拾干净了。跟做贼一样地摸着黑轻声进入卧室,若遇上对方浅眠或刚入睡,再小心都不免将对方吵醒。
既然对方都睡了,也打不了炮,这么折腾一番,图什么?
这么一算,的确,她跟程帆结婚三年,睡在同一张床上的次数有限。更多时候是一个人睡,king
size的床,不必顾及另一个人让出一半的空间,不必习惯彼此睡觉的脾性。
是的,这三年的婚姻,她所做的改变极少,连旧习惯被打破,建立新习惯都不必;而他也没对她有过什么要求。
“当然......没有。”林夏内心叹了口气,人家那是炫耀夫妻情深,当真以为是吐槽问怎么办,就跟她一样蠢了。
她余光扫到了站在门口的婆婆,又加了句苍白而无力的解释,“分床睡不好,影响感情。”
认真解释并科普分房睡的好处,估计今晚她的名声就能在亲友圈里臭了;在婆婆面前说我老公就喜欢抱着我、我俩从来不分床睡更是种错,没有婆婆喜欢媳妇跟儿子在她面前打情骂俏。
“对的,而且夏天冷气吹多了也不好,开到半夜,下半夜也热不到哪去。”
周敏走了进来,“在说什么呢?”
“我们一群女人,正说点私房话呢。”王瑞霞站起了身迎婆婆,“小娟说她老公不能吹空调,我们就在说要不要分房睡。”
“老程睡觉打呼噜,我年纪大了神经衰弱都没直接分房睡,把原来的书房打通了,中间安了个推拉门,有事喊一声就听得见。”周敏走了进来,眼神扫过林夏,“年纪轻轻夫妻就分房睡,像什么话?”
没指名道姓地说她,林夏笑了笑,当没听懂似的。
“人都到齐了,去餐厅吧。”
生日宴是请了米其林餐厅的厨师□□,从食材、摆盘,再到口味,几乎与店里保持着一样的稳定水准。
吵闹的小孩们被放在了临近厨房的小餐厅内吃饭,有家里阿姨照顾着。
难得的相聚,自然是要喝酒,
程帆昨天就派人把酒送过来了,母亲生日,拿的还是老酒。喝酒是种硬社交礼仪,稍微重要点的应酬,最次也得是玛歌。以前是在欧洲预定期酒,后来出差时顺便收了个酒庄,自产自喝了。
他拿了周敏的酒杯,给她倒了半满,“妈,生日快乐。祝您身体健康,依旧貌美如花。”
“我都这个年纪了,哪里还有什么美貌?”周敏却是扑哧笑了,这个小儿子,油嘴滑舌。
“爸。”程帆看向程云鹤,“妈这是在抱怨你,平时不欣赏赞美她呢。”
众人都被程帆的幽默逗笑,夫人的热闹场合,程云鹤也愿意在小辈们面前失点颜面,“我的错,在这给夫人道个歉了。”
周敏娇嗔地望了他一眼,林夏看到她的眼神,心中一动,一个六十五岁的女人,向伴侣撒娇时,是很可爱的。
“你怎么不给自己倒酒啊?蔫坏啊你。”表弟周睿看到程帆轮番给大家倒了酒,到自己那就停了,立马就嚷嚷开了。
王瑞霞反驳了他,“你就不懂了,说不定人备孕了戒烟酒呢。”
“我下午要去工厂处理点事,就不能喝了。”程帆换了瓶白葡,倒给了坐在旁边的林夏,“我让我老婆替我喝行不?”
“程哥你还真行,让嫂子替你喝了,我们好意思给嫂子劝酒吗?”
“你知道就好。”程帆却是手下留情,只倒了半杯,将酒杯递给林夏时,“少喝点。”
林夏温柔地看了他一眼,“好的。”
在他妈家,他怎么着就行。
“工厂?”程远想起了什么,“是你在A市拿地要建的工厂吗?”
“不是。”
程云鹤也看了过来问,“你在A市要建工厂?”
“是的,阿帆上个月拿了块地,二十多万平,要建一条新的生产线做胶膜原料。”
这事是程远偶然知道的,当时还打了个电话给程帆。
兄弟俩感情好,年长程帆不少的程远做事更为谨慎,每次看着弟弟动静不轻的投资,他总在一旁多看着点。
“对,已经开始打桩做土地检测了。”
这非常重资产,固定资产投资就快占了投资总额的一半。这种工业投资,花钱速度是直接烧钱都赶不上的。
这么大的投资,林夏有听程帆说过。
在光伏的产业链上,隆盛是处于下游行业的。下游天然受制于中上游的供给,如果能再将其中一环控制在自己手里,那么采购、管理和物流等成本就能控制住,将综合成本控制的比竞争者低。
这项投资,年初时程帆就已经在筹备。林夏能肉眼看出他压力很大,他不说,她也不主动问。
她不擅长开导人如何解压,他看起来也并不需要。况且这么多钱的投资,她说两句他哪里就能压力不大啊?他要真做到没压力,那估计也不正常了。
听到A市时,林夏一怔,她不知道是在那儿建厂。
她读小学前,是在A市度过的。
程帆发现了她的愣神,“怎么了?不能喝就不要喝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忽然对他说了句,“你知不知道,我是在A市长大的?”
“你没跟我说过。”程帆没有当场问她,却是问,“我下个月去看施工进度,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好。”
一场酒喝得尽兴,蛋糕被小朋友们分了去,坐在小板凳上吃着蛋糕看电视。
程远家的老二程星艺,才四岁,早两年二孩政策出来后,王瑞霞拼的二胎。
中年危机下的男人会犯蠢,经常是小错不犯,一犯就犯个兜不住的。没钱的想炒股创业,有钱的想搞破鞋。
程远的位置越高,受到的诱惑也越大。
生个闺女挺好,程远一下班就只想着回家陪女儿玩,女儿会说话以后,都是女儿来打电话问爸爸什么时候回家。
一块蛋糕吃了还不够,程星艺小跑着来餐桌上,妈妈不允许她吃太多甜的,她很聪明地跑向了林夏。
小孩子天然懂美丑,程星艺喜欢这个婶婶,长得漂亮,对她有求必应。她趴在婶婶的膝盖上,扯着她的裙子,小肉手把纸盘递了上去,“婶婶,蛋糕。”
看见程帆面前的一块蛋糕没有动,林夏拿了过来,给她时这个小姑娘竟然撒娇说要她喂。
她吃的差不多了,在长辈亲友面前到底要端着,刚好有个由头离开,“妈,我抱她去吃蛋糕。”
小姑娘还挺重,她抱到了沙发上,边喂她吃蛋糕,边听她讲悄悄话。
“王栋梁喜欢我,张浩然也喜欢我,我不知道怎么选,两个我都喜欢。”
林夏拿着纸巾擦去了她嘴角的奶油,“那你肯定有一个更喜欢的吧。”
小姑娘眉头一皱,“可我最喜欢的李子轩不喜欢我。”
“那你就不要喜欢他呀。”
“为什么?”
林夏很少跟小孩相处,也不知如何去理解他们的思维给回答,干脆就把她当成年人。所以这个问题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原因时,“我也不知道,随你。”
程星艺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但又换了个问题,“婶婶,我什么时候可以结婚?”
“等你读完大学。”
“如果我到时候不想结婚了怎么办?”
“那就不结呗。”
“那我想结婚呢?”
“可以啊,你找个爱的人结婚就行。”
程星艺咬着木勺,在想,爱是什么,她到底要跟谁结婚。
回去自然是程帆开的车,坐在副驾驶座的林夏昏昏欲睡,喝了酒的脸颊酡红,一缕卷发垂在胸前。
刚刚在饭桌上,嫂子说,看星艺多喜欢她,程帆,你们要不要自己生个。
他妈并没有催,一是大哥已有孩子,二是知道他不喜欢他们干预他的婚姻及家庭计划。
正如当初,他们不满意他选的结婚对象。
他可以选择更为简单的婚姻道路。他的太太,大可不出去工作。家庭理财与保险交给太太,建立慈善基金会组织募捐活动。如果愿意,可以帮着老公打理人际关系。生两个小孩,保姆家教不会少。
林夏,于他而言,是种hard模式。
在遇上她时,他已三十而立。那不是个幼稚而狂热的年纪,不再会敏锐发现并热切回应伴侣的需求。会有心动,会有喜欢,但能让一段关系持久的是利益的制衡与双方的理性。
“偷看我干什么?”林夏并没有睡,头有些昏沉,“你刚刚怎么给我倒那么多酒?”
她刚喝完一杯,坐在她手边的他服务周到,又给她续上了。也是天太热,冰镇后的白葡更为清爽,她贪杯了。
“那不是看你挺能喝的吗,谁敢劝你酒啊?”程帆打了个弯,“睡吧,我先送你回家。”
驶在一条绿荫道上,繁茂的梧桐隐约有遮天蔽日的架势,往前看去是地上蒸腾的热浪,后视镜里是不断缩成一道绿线而又被迅即放大的绿树。
说到劝酒,程帆想起了他们俩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饭局上。
他应酬到一半出来透气,结果就被一朋友撞上了,要拉着程帆去他的饭局喝两杯。这种事总是存在,借着人脉的势就能干成一些事,谁也不能精明过度到不被别人占一点光。
程帆就去了,想着打个招呼,再闷一杯就走。
进去时,第一眼瞧见的就是背对着他的一快两百斤的中年男人。那人手里端着酒杯,在向旁边的女人劝酒。
看着侧脸,那个女人长得挺漂亮,衬衫外披了件淡蓝色的西装外套,一身的正装,不会是陪酒的,连伴儿估计都算不上。
没有注意到程帆走进来,众人还在各聊各的,谁也没注意那个中年男人的身体愈加靠近透着一股冷意与抗拒的女人,毕竟饭局上劝酒是常规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