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人群中,镇民们大气都不敢出,都小心翼翼地朝这边望来。
“想不到”斗笠下,当归的眼神带着煞气,看向了叶痴儿,“距离不归岛这么近的地方,居然就躲着个天人。”
叶痴儿眨了眨眼,片刻后开口说道。
“猪肉八十个钱一斤,你若要买的多,我给你算七十九文。”
第四五九章——熟悉的味道(shukeba.)
第四五九章——熟悉的味道
叶痴儿说完这番话,气氛顿时更加凝重了。
当归盯着叶痴儿久久不语。
叶痴儿也跟着沉默了半天,然后终于忍不住道:“猪头肉一百个钱一斤这个没得少。”
当归还是沉默着。
就在叶痴儿准备说出猪蹄的价格时,当归终于开口了,声音阴恻恻地带着寒气:“那么人头多少钱一颗?”
叶痴儿吓得手一抖,剔骨刀咣当一声摔在了案板上。他两股战战,有心想要后退,却双腿发软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还要装么?”当归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容,手掌缓缓往后腰探去,“怎么?害怕我打乱了你的隐居生活?真是可笑,明明是天下无敌的天人,却活得像条狗。”
叶痴儿都快吓哭了,双手护在脸前:“大,大侠,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与你无冤无仇,我就一卖肉的,你何故寻我麻烦?”
“再演下去可就要没命了”当归握住刀柄,短刀被拔出一寸,迸射出一道凛冽寒光。
“别别别——”叶痴儿双手挥舞,脚下一软就要摔倒,连忙伸手扶住了肉摊。
双手按下,正按在了剔骨刀刀柄上。
“唰——”白芒一闪,却是当归突然出手了,短刀带着刺骨的锋芒扑面掠来。
“叮——”剔骨尖刀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了短刀去路,不让其再进分毫。
“哇——”四周响起阵阵惊呼。
叶痴儿也愣了,怔怔看着自己握着刀的手。
“好!好快的刀!”当归眼前一亮,“再来!”
说罢,不等叶痴儿反应,刀势骤然加快了起来!
叶痴儿只觉眼前一花,刀风扑面,瞬息间就已凝神,再看去时那道道刀光在眼中俨然变成了一条条细线,每一刀的来势走向,变招收招,全都条理清楚,叶痴儿脑子里还一团浆糊,身体却已经做出了反应——
只见剔骨尖刀在手中或翻或挑,或架或撩,每一刀要不挡住刀势,要不出刀逼退,没有任何一刀是花哨无用的。
二人就这样隔着肉摊,在小小空间中白刃近战,瞬息间也不知对拼了多少刀,只见肉摊上刀影重重,火星迸射,白芒连闪不停,交击声不绝于耳。
当归突然大怒:“为何不出刀?!安敢小觑于我?!”原是他见叶痴儿只知招架躲避,却不主动进刀攻来,心知被小觑,故此而怒。
当归刀势至此一变,再不做防守,招式更加凌厉狠辣起来,气急之下,这是打算搏命了。
叶痴儿脸上惊恐之色愈盛,饶是他不懂武艺,但当归那带着血丝的眼神也能让他清楚明白对面是个什么样的狠人。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当归转变刀势的一瞬间,叶痴儿手中尖刀忽然一翻,几乎是贴着刺来的短刀刀身滑过,擦出一阵火星,顺着往上就朝着当归手腕刺来!当归心头大跳,赶忙松手放开短刀,就在他松手的瞬间,剔骨尖刀刀势再次一变,刀身横拉而出——
“铮——”
血光乍现,血珠溅到肉案上,绽开一簇血花。
“哐当!”短刀此刻才跌落在地,砸在地上发出响声。
“啊——对,对不起!”叶痴儿一把把尖刀扔回了肉案上,仿佛那是个什么可怕物什,他左手捏着自己右腕,两只手都在发颤。
当归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刀伤,两寸长,血珠正从伤口中渗出来。他伸手摸了摸伤口,指尖顿时沾上了殷红的血液。
“哈”当归不怒反笑,“不愧是天人境,比想象中还要厉害,不借天地之力都能施展出这般精妙的刀法。”
“哗啦啦”链刀从衣袖中滑出,吊在手臂上摇曳着。
“那就再玩大点”当归身上的气势逐渐攀升,天空中的流云逐渐汇集过来,“我以杀人道入天门,来,让我见识一下你的道又是什么?”
叶痴儿忽然有些晃神,像是回忆着什么入了神,只听他口中喃喃:“熟悉的味道”
“差不多了。”肉摊后的屋门突然打开,庖丁走了出来。
在庖丁走出来的一瞬间,当归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几乎失声叫了出来:“怎么可能——?!”
他看了看当归,又抬头望了望天空,然后目光再次落到了叶痴儿身上。
“你才是那个天人境——”当归的气势骤然散去,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他指着叶痴儿,不可置信道,“那——那他又是谁?!”
庖丁憨厚一笑:“我是个屠户,他是个卖肉的。”
当归咽了口唾沫,使劲摇了摇头:“不对,不对,与天地连通的是你,可他呢!他的实力分明也已是天人境,出刀亦与天地共鸣,为何这里只有一条纽带!”
庖丁看向叶痴儿,叶痴儿一脸茫然,不明所以。
庖丁笑了笑:“他只是还没有找到自己。”
“什么意思?”当归追问。
庖丁却只是摇了摇头,不再回答:“退去罢,我们这里两个天人境,你没有胜算,我们也无意争斗。”
当归最终还是离开了,如庖丁所说,他没有胜算——走的时候还带走了两斤五花肉,庖丁说远来是客,总不能让人空着手回去。
当归离开后,叶痴儿似乎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怎么了?”庖丁问道。
“那个人”叶痴儿苦着脸,“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不过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有一股我很熟悉的味道。”
“哦?”庖丁笑笑,“是熟人吗?可是他好像并不认识你。”
“不是熟人。”叶痴儿脸色认真,“是我自己,或者说以前的我?”
庖丁好奇道:“真的?你记起什么来了?”
“没有,只是他给我的感觉,那股熟悉的味道是这样,似乎我以前就和他有些像。”
“什么味道?”
“血腥味。”
ps:看到有人吐槽说天罚都出来了,这是要往玄幻发展了。哇,我该怎么解释,我暗示的还不够明白吗?为什么会出现漩涡?为什么天罚只有雷这种形式?难道真的要我用我初中水平的物理来解释一下吗?我说这其实是符合科学发展观的你们信吗?
再ps:还有怎么又有人说我太监了,我就两天没更啊qaq,怎么的,还不允许我过个儿童节吗?
第四六〇章——活佛坐高台(shukeba.)
下雪这种事情对于乌思草原来说再平常不过了。
一夜大雪后,把整个伽蓝寺都染成了白色,再被阳光一照,银白色的光辉照得人直睁不开眼。
唐锦年一身褐黄僧袍,坐在断崖边,望着山下密密麻麻的民居出神。
从他来到伽蓝寺那日算起,已经快一年了。
“哒哒。”他掏出烟杆在地上敲了敲,拿火石点燃了烟丝。
“呼”青烟袅袅。
“烟草这种东西,损心肺,蚀精气,还是少碰些好。”活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礼佛归来。
唐锦年没有理会,又猛吸了一口。
活佛上前走到唐锦年身边站定,问道:“最近你愈发焦躁,是有心事?”
山下镇子里的乌思人就像是小小蚂蚁,望着这一幕,唐锦年沉默了许久后说道:“你每天坐在这里,看着山下,这样俯视众生是什么感觉?”
活佛答道:“天人之下,尽皆蝼蚁。”
唐锦年又问:“那苍天之下,谁又不是蝼蚁?天人不过是大一些的蝼蚁罢了。”
活佛笑了:“你能明白这个,说明你离天人又更近一步了。”
“可是我不想当天人。”唐锦年站起身来,“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蝼蚁挺好的。”
活佛歪了歪头,目光落到唐锦年身上:“你想做什么?”
唐锦年转过身面对活佛,问道:“你有家人吗?”
活佛微微一笑:“不,你应该问的是,我有情感吗。”
唐锦年一愣,然后点了点头:“差不多。”
活佛双手合十,微微颔首:“大情大感都避不开大生大死,我既已看破生死,自然不会再拘泥于情感。”
唐锦年皱着眉想了想,片刻后摇头道:“听不懂,不过我也不想懂——我要下山,放我离开。”
活佛笑道:“无用功。”
唐锦年又道:“我没时间了,马上就一年了,我必需要回去。”
“我能感觉出来,这一次你比任何一次都要果决。”活佛好奇地看着唐锦年,“为什么?”
唐锦年吐出一口青烟,缓缓说道:“我在家中留了个人照顾老母,为防他有二心,所以给他下了猛毒,每半年给他解药,这次出来我留了一副解药,只够他撑上一年。那人叫周玉柱,武艺不低,再不回去,我怕他狗急跳墙。”
“哦!”活佛恍然,“那个东海缚龙三千尾的缚龙手周玉柱?原来是被你掳了去。”
唐锦年点了点头:“没错,当初是我顺手将他绑来,囚禁在老母身边。”
活佛笑道:“囚禁周玉柱,这是你种的因,如今他即将毒发要对令堂下手,这也是该你得的果,都是定数,既然都是定数,那就不需要去改变什么。”
“就像你囚禁我这样?”唐锦年冷笑道。
活佛笑着摇头:“当然不一样,你觊觎点睛石是因,被我囚禁是果。所以说,一切的因都是由你而起,而果,自然也是由你承担。”
唐锦年叹了口气:“我也是傻,和一个和尚争辩什么?说不过你。”
“所以何不安心留下?”活佛问。
“所以你还是不让我走?”唐锦年反问。
活佛点了点头。
“呵。”唐锦年轻笑一声,抖掉烟灰,把烟杆收起,“我说了我必需要走。”
“嗯?”活佛察觉到唐锦年眼中闪过的一丝决绝。
唐锦年抬起头看了活佛一眼,张开了双臂,他的身后就是万丈悬崖。
“你”活佛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唐锦年打断了活佛,说出最后一句话:“我要走是因为还有人在等我,而你,活佛这世间已经没有人等你了,所以只能日日待在这断崖,俯瞰人间烟火。”
“真是可悲”
最后一句细不可闻,像是呢喃。
唐锦年闭上眼,身子缓缓后仰,然后跌落悬崖。
活佛却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幕发生,没有阻拦,甚至没有上前一步,知道唐锦年的身影消失在断崖上,他才微微一笑,说道:“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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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龙港。
虽然唐锦年离开时把扇子还给了饶霜,也说了两不相欠,但饶霜却并没有离去。
至于原因饶霜自己也说不上来,或许是担心唐锦年罢。
现在看来这也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唐锦年已经离去快一年了。
近一年来,饶霜日日陪在唐徐氏身边,伺候起居,二人反倒是极为亲密。
一年之期将到,饶霜的最近的心情也愈发急切起来,嘴角都起了燎泡,但偏偏在徐老太面前还不能表现出来。那周玉柱暗地里已经悄悄来找过饶霜几次,三番五次的询问唐锦年的消息,就盼着他早日归来赐下解药。
自两个月前,饶霜已经不让周玉柱送饭了,因为她生怕周玉柱破罐破摔,直接在饭里下毒——若是唐锦年在自是不怕,他深谙毒理,就算是被下了毒,也能配出解药了。
唐锦年久久不归,徐老太也不高兴,每每在餐桌上时就会抱怨,说家中老娘目不能视,现在又有了媳妇,却还是整年不归家。饶霜心知这话看起来是抱怨,其实是对自己说的,徐老太虽然上了年纪,但心思还是细腻的,就怕饶霜心里有怨,所以故意说几句自家儿子的坏话,好让饶霜知道至少自己与她是一头的。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饶霜离开餐桌,打开门来,周玉柱满眼血丝站在门外。
饶霜皱了皱眉:“有事?”
徐老太在屋里喊道:“是谁呀?”
周玉柱没了往日的乖顺,没有回徐老太的话。
饶霜朝着屋里答道:“是大柱。”
徐老太应道:“大柱呀,进来吃晌午啊。”
饶霜朝周玉柱眨了眨眼,问道:“进来一起吃点?”
周玉柱却死死盯着饶霜,压低了嗓音道:“饶姑娘,唐公子回来了么?”
饶霜笑笑:“还没,应该快了。”
“上次你也这样说的!”周玉柱怒目圆睁,形似癫狂,“我要解药!我要解药啊!”
第四六一章——蝶舞(shukeba.)
这周玉柱能被称作一个缚龙手,便知一身功夫全在手上。饶霜被他钳住,双肩生疼,一把推开了周玉柱,压低了声音吼道:“冷静点!待他回来自会给你解药!”
周玉柱已经听了无数遍这句话,眼看毒发之日越来越近,哪里容得他不急?他的脸色逐渐狰狞,再次探手抓向饶霜手臂:“我不管!今日若不给我解药,我便拿凤求凰老娘做人质,他不给我命活,那就休怪我无情!”
饶霜后退一步避开,冷笑道:“缚龙手,你原先好歹也是江湖赫赫有名的侠义好汉,如今却要做这种缺德事?”
许是久不听闻自己曾经的绰号,周玉柱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由恼怒道:“你还好意思提!这还不是被凤求凰逼的!是他逼我的!老子原先在江湖好不逍遥,却被他掳来当个下人仆役,你当我想这般?!”
周玉柱的眼眶隐隐泛红,眼中癫狂神色愈发明显,饶霜眼见周玉柱已在奔溃边缘,她心中思绪急转,嘴上不停还在拖延着时间:“唐锦年此举虽是不对,但也没要你性命不是?当初他刺杀金鹏派宗主阮文天,你不过是顺带遭了无妄之灾,能留下性命,你该庆幸才是。”
“庆幸?”周玉柱怒极反笑,“你的意思是我还应该谢谢他?谢谢他留我一命?!”
饶霜嘴唇嗫喏了一下,解释不下去了。
周玉柱全身都在微微颤抖,微微佝偻的身躯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伏虎:“就算如此,那我的解药呢?不给我解药,和要我命有什么区别!”
饶霜心知不好,这周玉柱要发狂了,于是忙道:“如此这般,我实话说与你听,唐锦年何时回来我也不知,我身上也无解药。但唐锦年在海崖处有户密阁,兴许在那里能找到解药,你若能保证不把那密阁泄露出去,那我可带你去找找。”
周玉柱闻言大喜:“甚好!甚好!快带我去!”说罢,拉着饶霜就要出门。
饶霜甩脱他的手,转身朝着屋内喊道:“徐妈,我随大柱出去买菜,您就在家里等我啊。”
屋内沉默了一会,然后才传来徐老太的声音:“欸,那你早去早回。”
饶霜带上门,走在前面带路。
二人一路走出了现龙港,周玉柱突然驻足,疑惑道:“等等,你确定是走这边?”
饶霜心头一跳,脸色却不动声色:“怎么?你也认识路?”
周玉柱的眼光有些阴鸷,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饶霜:“我倒是知道凤求凰在现龙港还有别处房子用来捣鼓他那些傀儡假人,也曾跟踪过他,虽然未能成功,但我记得他并不是往这边走的——你是打算带我去哪儿?”
饶霜笑了笑:“那你说说,他当初又是往哪里走的?”
周玉柱答道:“督造厂那边,哪里有锦衣卫守卫,进不去,每次到那里我就没法跟踪了。”
“那他是怎么进去的?”饶霜又问。
周玉柱皱眉:“他在官兵那里有认识的人,自然就放他进去了。”
饶霜摊了摊手:“是了,那你觉得你我二人能进去吗?要不我为什么要走这边?”
周玉柱半信半疑,盯着饶霜看了良久。
饶霜戏谑笑道:“再说了,你不会以为凤求凰的密阁会设在锦衣卫附近吧?他又不傻。”
周玉柱神色阴晴不定,半晌后才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你继续带路罢。”
饶霜不屑一笑:“原来缚龙手就是这般孬货,居然还让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走前面,你就这么怕我么?”饶霜拍了拍身上衣服,“我身上一无凶兵二无暗器,难道你还怕我一口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