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佚名 本章:第171章

    “别来无恙。”

    戚宗弼沧桑的脸上挂着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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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露习惯算着时日赶路,若是没记错,她们是在十一月初的一个晚上到的京城。

    距离京城还有数里路,就有人来迎接他们了,自不用说,肯定是戚宗弼安排的人。

    夜晚进城本是查得极严,但对戚宗弼来说就不是问题了,一行人才到城门下,就有守军默默打开了门,把他们放了进去,从头到尾守军一句话都没有说没有问。

    夜晚京城街道上本该是有官差巡查,但不知为何,一行人一路走了半天,愣是没有遇见过一波巡查官差。

    戚宗弼低声道:“如今锦衣卫不再由我管制,多少会有些不方便,我府上肯定有锦衣卫盯梢,所以暂时不能把你们放到我府上,我会给你们另外安排住处,亦会安排人保护。”

    阿三不屑道:“你的人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师妹我自会守着,用不上你的人。”

    戚宗弼没有搭理他,直接看向杨露,却发现杨露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愣愣地抬头看着一家客栈的窗台。

    “怎么了?”戚宗弼走过来问道。

    杨露摇了摇头:“没,只是想起了上次来京城,我就是住的这里要不今晚就住在此处吧。”

    戚宗弼皱眉道:“怕是不妥,这里临街,人多眼杂”

    阿三把戚宗弼领子一揪,给他拎到了一边:“我师妹想住哪儿就住哪儿!”

    戚宗弼知道拗不过他们二人,只能无奈点头:“行吧,待我把京城的事安排妥当,再接你们回府。那今夜你们就先在这里住下,我需去趟皇宫——阿三你一定守好杨露,不得有失。”

    阿三把眼睛一瞪:“还用你说?你管好你自己罢!别去见了皇帝小子就回不来了。”

    “不会。”戚宗弼摇头道,“我自有把握,而且就算陛下真要动我,也不会当即就要了我的命,放心,我已经做好安排。”

    是夜。

    戚宗弼留下两名侍卫后就匆匆赶往了皇城。

    客栈里,还是那个房间。

    杨露点上油灯,坐到了窗边——当初百里孤城就是坐在这里,看着街道上的她的。

    夜色已经很晚,杨露吹熄油灯,转身往床榻走去。

    房间外走道上亮着行灯,光线打在门上,能看到门边的柱子让映出一道阴影——有人靠在那里。

    杨露一双秀眉不着痕迹地皱了皱,改变方向来到门边。

    “吱呀——”门被打开,杨露偏头看去,看到阿三把伞抱在怀里,靠在门柱上假寐。

    “你是不是有病?”杨露斥道。

    阿三睁开眼,目不斜视:“说了要守着你,当然不能让你出了差池。”

    “鬼见愁又不知道我来了京城。”杨露冷笑道,“别这副做派,搞得好像你是个可怜人一样,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阿三面无表情,没有答话。

    “当年为了进鬼见愁苟且偷生,你杀了师傅。如今为了救我,你又叛出鬼见愁。”杨露冷漠地看着阿三的侧脸,“三师兄,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你做这些是图什么?”

    阿三半天没有接话,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冷冷吐出两个字:“没想过。”

    第四七五章——同门(上)(shukeba.)

    第四七五章——同门(上)

    “陛下”戚宗弼掀开兜帽,抬起目光直视陈勋,“别来无恙。”

    陈勋感觉到自己手背上的青筋猛跳了一下,呼吸不由得一滞。

    “戚戚相”陈勋咽了口唾沫,耳边似乎又响起了苏亦的话。

    大鱼也是能把垂钓者拽入水中的。

    戚宗弼笑着点了点头:“回陛下,臣回来了。”

    陈勋深吸一口气,强自冷静下来:“你还有脸回来?”

    戚宗弼拂袖伏身,直身跪地:“臣,知罪。”

    陈勋目光冷冷看来:“何罪?”

    戚宗弼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却被他很好地掩饰了过去,他说道:“臣听信谗言,妄自出兵,落入圈套以致我军溃败。”

    “谗言?”陈勋冷笑道,“什么意思?这就开始推卸责任了?”

    戚宗弼没有急于回答,对侯正全使了个眼色。

    侯正全拱手告退,小心翼翼离开了偏殿。陈勋心中虽然疑惑,却也是屏退了左右,偏殿只留下戚宗弼与陈勋二人。

    “说罢。”陈勋扬了扬下巴。

    戚宗弼微微一笑,开口将始末娓娓道来。

    “先生,先生——”门外传来呼喊声。

    李荀提起笔来,桌上铺着一张宣纸,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他转头望向窗外,十多岁的年幼童子迈着碎步正朝着院子跑来。

    童子背上用布带缚了襁褓,一个两岁出头的乳孩正牙牙学语。

    李荀也还年轻,二十多岁的他颌下蓄须还不足三寸,上唇留着两撇细须,发髻束在脑后。

    李荀笑骂道:“宗弼,遇事需有静气,不急不躁,你看你,慌慌张张,又有何事?”

    年幼的戚宗弼喘了两口气才说道:“那富贵老爷又来找先生了——”随着他说话,他背上的乳孩也咿咿呀呀挥舞着双手。

    李荀笑着摆了摆手:“来就来,让他候着。”

    “哈哈哈——”院子外传来爽朗笑声,一名正值壮年的华服男子走了进来,隔着窗户说道,“都说来者是客,李先生好不晓事,都不请我进来坐坐?”

    李荀无奈叹了口气,把笔放下:“那就在院子里坐坐吧,我这就出来。”

    华服男子在院子梧桐树下坐了下来,等了稍许,李荀就走了出来。

    “今日又要说什么?”李荀在男子对面坐下,语气无奈。

    华服男子搓了搓手,笑道:“前些天与先生谈论大闰与北羌国事,受益匪浅,今日特地再来探讨。”

    李荀瞥了眼华服男子,说道:“那今日就不谈治国,谈谈你想听的”

    “先生知道我想听什么?”华服男子惊异道。

    “今天我们就谈打仗。”

    四年时间转瞬即过,在戚宗弼的记忆里,那华服男子几乎是每个月都要来,最开始的时候只是找先生聊天,从治国经世打仗谋略,几乎每次华服男子都满意而归。到后来,似乎是没有聊的了,男子就开始找先生下棋,二人一直都是有输有赢,但戚宗弼却是能看懂,那是先生让着陈老爷的,不然只怕陈老爷一局都没法赢。

    而这棋一下,就下了好几年。

    “先生,那陈老爷又来找你下棋了。”戚宗弼的个头窜了一大截,面貌也开始长开,身上书卷气渐浓,已经初见翩翩少年郎的影子。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五六岁的少年,脸蛋圆圆的,很是可爱,此时追着戚宗弼跑来,紧紧抓住了戚宗弼的衣袖,也跟着说道:“陈老头还带来了一个小鬼!”

    李荀快到三十,脸上更见睿智与稳重,桌上仍然摆着一张纸,纸上仍然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地上已经堆了许多沾染墨迹的废纸。

    今天陈老爷还带来了一人,一个看上去比戚宗弼大不了几岁的少年。

    小院里,梧桐树粗了一圈,李荀与陈老爷隔桌对坐。

    “这是犬子。”陈老爷笑着介绍道,然后转头对少年说道:“开名,过来见过先生。”

    陈开名规规矩矩走上前,朝着李荀拱手道:“见过先生。”

    李荀摆了摆手:“可别,当不起。”

    “听说了么?”陈老爷落下一子,没头没脑问道。

    “听说了。”李荀紧跟着落下一子,直接答道。

    陈老爷好奇道:“你知道我说的什么?”

    李荀目光落在棋盘上没有挪开过,直接说道:“陈老爷说的是大闰要与北羌开战的事吧。”

    陈老爷笑着点了点头。

    二人沉默下来,落子飞快。

    棋局渐渐紧张,到了胜负手。

    就连旁边观棋的三个小孩都紧张了起来。

    陈老爷手里捏了颗棋子,额头见汗,久久未落。终于,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执棋的手缓缓落下。

    “不对,不能走这里。”戚宗弼没管住嘴,下意识开口了。

    李荀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陈老爷,笑而不语。

    旁边的陈开名不服气道:“我父——父亲下棋需要你教?你看得懂吗?”

    戚宗弼也是十多岁的少年郎,顿时怼了回去:“我怎么不懂?下这里这输了!”

    二人正争吵间,忽然另一个稚嫩的声音插了进来:“都不对,就下这里。”

    戚宗弼低头看去,年幼的师弟正咬着指头。

    “为什么要下这里?”李荀眯眼笑道。

    陈老爷也笑了,伸手摸了摸孩童的后脑勺:“你师兄说下这里就输了,为什么你还让我下这里?”

    司空雁把手指从嘴里伸了出来,就近在陈老爷身上擦了擦,说道:“陈老头你有事要求老师,你怎么还能赢他?要输,当然就下这里了。”

    “哈哈哈——”

    陈老爷与李荀的笑声飘荡在小院上空。

    少顷,似乎是累了,笑声终于停了下来,

    陈老爷脸上还挂着笑意,看向李荀:“怎么样?帮我一把?”

    李荀无奈笑着摇头:“你家的事可不是好掺和的,不过罢了,就算了为了我的两个学生,就帮你罢。”

    陈老爷大喜过望,扔下棋子,匆匆忙带着陈开名离去了。

    第二日,有宫中大太监送来了圣旨朝服。

    戚宗弼记得,当时李荀还站在桌前,铺开了一张崭新的宣纸,终于落笔写下了考虑数年的四个字。

    这是他与师弟的表字。

    悲生,极乐。

    第四七六章——同门(下)(shukeba.)

    第四七六章——同门(下)

    阿三真的没想过吗?

    杨露摔上门,进了屋去。

    许久后,屋内逐渐没了响动,只有杨露均匀的呼吸声传来。走廊重归寂静,阿三缓缓睁开眼。

    栏杆边的行灯还泛着柔和的光亮,阿三目光落在上面,瞳孔中倒映着悦动的火苗,他一时竟有些出神,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

    桌上摆着油灯,灯里油已经不多,不时从灯芯处爆出一簇火花,火苗还在挣扎般跃动着。

    火苗倒映在阿三瞳孔中,他眼中透着五分低落,而剩下五分却是自责。

    师傅躺在床上,师妹睡在里屋,阿三跪在床前。

    这里是中原偏北的一个小山村,冷蔽月带着两位爱徒,已经在此隐居三年,鬼见愁从未放弃过寻找他们,再加上还有朝廷锦衣卫相助,他们总是每隔几年就要迁移。

    冷蔽月的脸色有着病态的苍白,虽然人至中年,但从她脸色仍然能看出些年轻时的风韵,她对阿三说道,声音很轻:“鬼见愁旗下黄字号探子无数,时隔这么久,能被他们找到也在情理之中,你毋需自责。”

    阿三低着头,声音闷闷的:“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失手放走了那个活口”

    冷蔽月淡淡一笑:“说了毋需自责,他们既然能找到这里,就说明我们已经暴露,那探子放不放走都是一样的。”

    阿三的头更低了,半晌后站起身来说道:“我这就去收拾行李。”

    冷蔽月伸手拽住阿三的手腕,阿三回头,不解地看着冷蔽月:“师傅还有什么事吩咐?”

    冷蔽月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不用收拾了,我们不走了。”

    阿三嘴唇微张:“什,什么意思?”

    冷蔽月看了眼里屋,然后转回头来,对阿三微笑道:“师傅走不动了,却也不想你们师兄妹二人余生也像师傅一般东躲西藏”

    阿三噗通一声跪倒在床前,眼眶顿时红了,他咬着牙道:“师傅放心,既然师傅不想走,那我们就不走了——那鬼见愁来多少人,徒儿就杀上多少,直到他不敢再来为止!”

    “说什么傻话。”冷蔽月替阿三理了理额上刘海,笑道,“鬼见愁高手众多,哪里是你一个人杀得完的。”

    阿三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多年漂泊躲藏的苦楚一并翻涌上来,眼泪顺着脸颊就淌了下来,他想嘶声哭出声来,却又怕吵到里屋睡得正沉的师妹,只能哑着嗓子哭喊:“那,那徒儿就背着师傅逃命去,徒儿轻功好,他们定追不上——”

    “然后呢?像师傅一样躲躲藏藏一辈子吗?”冷蔽月轻轻抚去阿三脸上泪痕,她脸上挂着淡淡笑意,“为师的身体为师自己知道,已是病入膏肓药石无医,时日已然无多,但能苟活到今日就已经是福分。想我当年鬼见愁威震江湖,却被朝廷算计,从殿主到执案,死的死,囚的囚,如我这般能逃得性命的寥寥无几,只可怜你大师兄二师兄,随我遭罪,还未长大成人就丢了性命,所幸我还教出了你与你师妹继承衣钵,也当得起一声死而无憾了。若说还有什么挂念,我只担心死后你师兄妹二人也要躲躲藏藏,所以这些天我躺在床上,心里已经有些计较,你附耳过来,我说与你听”

    阿三抹了把眼泪,靠了上去。

    随着冷蔽月的耳语,阿三的眼神先是惊异,然后又转为不可置信,不久又变成了悲痛,最后变得坚决起来。

    第二天一早,杨露起来后就没见到阿三了,问师傅,冷蔽月答道:“你三师兄离开了。”

    三师兄丢下师傅师妹独自逃命去了?才十七岁的少女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再见到三师兄就是一个月后了——那天下着暴雨,和他一起来的还有鬼见愁众多高手,以及包围了整个村子的锦衣卫。

    阿三领着人一路来到门外,数不清的锦衣卫则忙着抓捕四散奔逃的村民,理由是——窝藏逃犯。

    杨露透过门缝,看到阿三在院子外停住了脚步,目光看向这边,他似乎是知道杨露就躲在门后,眼神直勾勾地朝这边看着。

    紧接着杨露就被冷蔽月一把从门后扯了过去,推攘着把她拽到了里屋。然后冷蔽月掀开船,三两下把堆积的茅草拨开,露出了一个隐蔽的地窖。她吃力地推开地窖门,把杨露推了进去,冷蔽月额头见汗,脸色愈发苍白,紧喘了几口气后,她对杨露说道:“别出来”

    “咚!”地窖的封盖被合上了,头顶传来簌簌拨动茅草声,然后就是床被挪动的声音。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以至于杨露还没有回过神来。

    一缕光线从地窖封盖的缝隙中照射进来,杨露听见了门被砸开的声音,然后便是喝骂叫喊声。她鼓起勇气,用发抖的双手把封盖推开了一条缝,从床下望去,只看得到无数双脚在屋内推挤走动,而那双穿着朴素布鞋的就是她师傅。

    杨露看到人群涌上来,冷蔽月被抓住拖到了院子里,一把扔在地上。

    大门敞开,冷蔽月倒在地上,杨露终于可以看到她的脸了。她的脸上沾了灰尘,头发也凌乱了,杨露心中既焦急又恐惧,然后就看到冷蔽月嘴唇微张,似乎是说了句什么。

    杨露最清楚,冷蔽月说的是:别出来。

    一个声音传来。

    “这就是你的投名状,还等什么?”

    冷蔽月被拖起来跪在地上。

    有个人抽出长刀,递给了阿三。

    杨露看到阿三毫不犹豫接过了刀,走向了冷蔽月。

    杨露浑身发抖,几乎要以为这是一个噩梦。

    阿三接过刀,每迈出一步脚下都似乎灌铅。

    来到冷蔽月身前,阿三持刀的手在微微发抖。

    冷蔽月抬起头看向阿三,凌乱的头发沾在唇边,然后她笑了。

    笑容一如既往,淡淡的。

    阿三颤抖的手终于停了下来,他听见冷蔽月轻声说道:“你是我教过最好的徒弟。”

    “唰——”

    人头冲天而起,跌落在泥泞雨水中。

    杨露的瞳仁猛缩,她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

    雨水洗涮着长刀,鲜血就顺着流了下来。阿三站在原地,手松开,长刀也跌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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