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越下越急,就连河滩上可供站立的地方都被淹没了小半。
雪沏茗不敢再耽搁,抹了把脸,快步走到一块巨石边,双臂环抱,十指抠住棱角,只听他一声大喝:“起——!”
雪沏茗整张脸充血涨红,可是几乎是他两人高的巨石纹丝不动。
“哈——呼!”雪沏茗一屁股坐倒在淤泥中,喘着粗气:“呼呼,他娘的以前没觉得这么沉啊”
“算了算了,先找软柿子捏。”雪沏茗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随手捡起一块石子扔进水里,石子溅起一朵水花,瞬间就没了踪影。雪沏茗苦着脸:“这得弄到什么时候去了”
虽然口中抱怨,但雪沏茗还是站起了身,搬起河滩上的石块开始筑堤,只是水流已经十分湍急了,好几处他刚搭起一半,下一秒就又被冲垮了,雪沏茗气得鬼火直冒,但气过后神色也逐渐紧张了起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水要是堵不住,山下那帮乡民就真的完了,那我岂不是也算失约了?”
第五〇七章——山洪(shukeba.)
第五〇七章——山洪
河水逐渐汹涌起来,水线已经齐雪沏茗腰际那么高。
大块大块的石头被雪沏茗从河滩搬过来,垒出长长一排石堤坝,为防止堤坝不稳,他还不忘掏了淤泥来填补石头间的缝隙。
“轰——!”
雪沏茗听见声音,回头看去,原来是之前已经垒好的一处又被冲垮了,再回头看看对岸,还有很长一截还没开始垒。
大鱼模糊了视野,他隐约看见有个人影站在山涧上方,抹了一把脸,雪沏茗再次定睛看去,原来是愚公站在头顶。他忍不住破口大骂:“还不下来帮忙?!”
愚公没有动作,只有声音远远传来:“山洪要来了。”
“狗曰的!”雪沏茗暗骂一句,趟着水往岸边跑去,搬来石头填补之前被冲垮的那一段。
又是忙活半天,好不容易才把被冲毁的空隙填住,雪沏茗才迈出一步,忽然又是一股汹涌河水冲来,差点就把他冲倒,雪沏茗连忙回头看去,谢天谢地,这次堤坝没有被冲垮。
“水越来越急了!”雪沏茗有些慌神,照这个速度下去,还没等筑好堤坝,水就能先把他淹了。说话间,雪沏茗动作也免不得再次加快起来,到后来他自己都记不清来回搬了多少趟石头,但雨却始终没有停歇的迹象。
堤坝日头渐渐偏西,雪沏茗用恨不得把自己分成两半的劲头忙活,终于是筑起了一条两通两岸的堤坝,但雪沏茗仍然不敢有丝毫松懈,堤坝有一人多高,水线却一直紧逼着升高,似乎雪沏茗只要一慢下来那水线就能漫过来。
太阳洒下最后一片金华,彻底隐没西山。山中顿时昏暗了下来,再加上大雨倾盆,雪沏茗几乎只能看见四周事物模糊的轮廓,但他哪里敢停?摸着黑也得搬着石头淌水筑堤。
耳边全是哗啦啦的雨声和水声,一趟,两趟,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搬石头这一件事。这样持续一段时间后,雪沏茗的眼睛终于适应了昏暗的环境,逐渐能看清东西了。
“哗啦——!”水流击打在堤坝上发出响声,雪沏茗隐约感觉到水流又变急了。他费劲举起手中那块半人高的石头,正要垒到堤坝上去,忽然一股浪水拍来,脚下一个不稳,咕咚一声摔进了水中。
耳中全是咚咚咚的水声,雪沏茗心头发慌,一时手忙脚乱,却始终找不到借力点站起,也不知呛了多少口水才踩着水从水中爬起身来。
“呼!哈!呼!”他大口喘着粗气,慌张四顾,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水线已经到他脖子了。
“堤坝这头的水线还涨这么快,应该是水下没堵严实”雪沏茗喘着气自言自语,“不行,这样下去还是得垮。”
他心中有了计较,半游半走地朝河滩洑去。
再次搬来石头,抱着石头一头扎进水中,雪沏茗开始加固堤坝底部,这道工序就慢了许多,雪沏茗忙了好久,却还没走到河道中央。
再一次潜进水底,雪沏茗刚放下石头,忽然耳边隐约听见“轰隆隆”响声,起初还以为是雷声,倒也并未在意,直到从水中浮出抬起头来,这才惊觉不对:“这什么雷?怎么打这么久?”
这声音形同闷雷,竟然越来越响,仿佛是山鬼苍嗥。
雪沏茗下意识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声音竟然是从河道上游传来——雪沏茗终于变了颜色。
是山洪!
就在他想明白的一瞬间,山涧上游的拐弯处,滔天巨浪如千军万马奔涌而来!
“轰轰轰——!!”激流就像一群悍不畏死的巨兽撞在山壁上,仿佛整座山都在颤抖,巨响震得雪沏茗双耳嗡嗡作响,他的瞳孔瞬间缩紧,转身就往岸边跑去!
怎奈河水已经齐颈,水下更是暗流汹涌,仿佛有万千鬼手在拽着雪沏茗的双脚不让他回去。耳边的巨响声越来越近,雪沏茗甚至不敢回头去看,拼了全身的力气往岸边挣扎。
忽然一声巨吼在身后响起,连接两岸的堤坝被瞬间击溃,石块被巨浪拍得漫天都是!
听见这声巨响,雪沏茗看着还有段距离的河滩,眼神逐渐被绝望所代替。夜色下,巨浪掀起数十丈高,仿佛巨兽张开的狰狞大口,朝着雪沏茗当头噬来!
下一秒,雪沏茗瞬间不见了踪影,湍流咆哮着朝着山下滚滚而去。
穹嵩山下的穹嵩麓,村子里的人早早进入了梦乡。
乔家族老翻来覆去久久未能入眠,遂从床上爬起,敲开了保长乔安的房门。
乔安揉着睡眼起来开门:“爹?大晚上不睡觉,出什么事了?”
乔家族老听着屋外雨声,神色忧虑:“我今夜也不知道怎么了,心慌得紧。”
“是不是大雨吵着您睡不着了?”乔安打了个哈欠。
乔家族老瞥了一眼窗外:“今年的雨季来得晚了些,也不知是憋了多久的雨水”
乔安脸色困意依旧,他摆了摆手:“您担心发大水?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您就放宽心回去睡吧。”
“轰隆——!”声音远远从山上传来,就连山脚下都隐约可闻。
族老被惊了一跳:“山洪来了?”
乔安的瞌睡也被惊没了,他笑道:“这么大声,怕是山鬼又要生气了。”
“轰隆隆隆——”那巨响声连绵不绝。
乔安疑惑道:“怎么觉得这声音越来越大了?”
族老的忽然回身,猛转过身奔出门外,瞪大了眼盯着穹嵩山方向,任由大雨淋湿了全身。
乔安跟着跑了出来,伸手去拽族老:“爹!你发什么痴?这么大雨,快进屋去!”
连绵的巨响声越来越清晰了,不少乡民都被吵醒,纷纷打开屋门观望。
族老忽然一把甩开了乔安的手臂,踉跄着朝着河边跑去,乔安气得直跺脚,连忙跟了上去。
“爹!”乔安追上来,看到族老正跪在岸边,“你这是犯了癔症吗?!”
族老跪着瘫倒在地,双目无神地望着上游,嘴唇颤抖着:“完了”
“爹!爹——你到底怎么了!!”乔安跑过去想把族老拉起来,那轰鸣声越来越大,以至于乔安必须大声吼着才能听清声音,但他却还未发觉不对。
族老嘴唇嗫喏着,乔安却听不清楚声音,他把头凑到族老耳边,这才依稀听见了声音,他说的是:“山鬼不保佑我们了”
“不保佑?”乔安一愣,下意识转头看向老人望着的方向——
无尽浪潮越过山谷,漫过田野,汹涌而来!
第五〇八章——水淹穹嵩麓(shukeba.)
第五〇八章——水淹穹嵩麓
漫天遍野的浪涛滚滚而来,乔安才二十出头,没有经历过几十年前的涝灾,见到这般可怖景象一时竟然吓傻在原地,嘴里打着结巴道:“这,这是怎么了”
“大——水——!”村子里传来凄厉的哭喊,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发大水了——快跑啊!”
雨夜中的穹嵩山只能看到巍峨的山影,仿佛一位神灵正漠然注视着这一切。
乔安忽然回神,一把抱起还摊在地上的族老就往回跑去,他嘴唇颤抖着发出嘶吼:“往山上跑——大家快跑啊!!!”
乡民们左奔右走,有人仓促收拾财物,有人慌着叫醒还在梦乡中的家人,有人喝骂着不住哭喊的孩童。小小村子里,暴雨声,咒骂声,哭喊声响作一片,乱象纷呈。
族老仿佛真的犯了癔症,怎么也不肯迈出一步,嘴里一直喃喃念叨着不知名话语,乔安没办法,将族老一把背在背后,踩着泥泞一脚深一脚浅往住处奔去。
回到乡里,只见路上人影绰绰,乔安使劲挥着手臂大声指挥道:“别管家什财物!跑啊!往高处跑啊!”
“乔安!”熟悉的尖利声音传来,乔安回头一看,正看到自家妻子正抱着孩子站在家门外的雨幕中,浑身都湿透了。
乔安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还未等说话,女人便一巴掌抽到了脸上——
“啪——!”女人疯了似的骂道,“乔安!你当保长当疯了吧!自家妻儿都不管了!?”
女人怀里的孩童哭喊得更大声了。
乔安瞪了女人一眼,大吼道:“现在不与你争那些,快往山上跑!”说罢就要去抓女人的手腕,谁料女人一把甩脱,厉声道:“不要你管!我自己会走!你去当你的保长去罢!”
乔安本就心烦意乱,再被妻子这样一闹,顿时也恼怒了,他忍不住吼道:“你怎的这般不讲道理?!”
“讲什么道理!”女人的声音更加尖锐了,“等我和孩儿都死了,你就对着牌位讲道理去罢——”
“啪——!”乔安忽然一巴掌把女人扇了个趔趄,他眼中充血,嘶声吼道,“别他娘闹了!赶紧逃命去啊!”
女人恨恨瞪了乔安一眼,抱着孩子往前跑去了。
见女人跑远了,乔安回头看去,身侧不时就有乡民匆匆跑过,但还有许多人还滞留在后面,有些人身上抱着大包小包,甚至还有人还在屋里收拾东西。
乔安记得直跳脚,大声呼喊起来:“别要东西了!钱财哪有命重要!”刚说完这句话,他突然听见背后的族老也喊叫了起来:“山洪来了!山洪来了!”
乔安猛转过头去,只见山洪直接扑下了山来,潮水升起十多丈高,速度快逾奔马,所过之处不管是田埂还是林地,通通尸骨无存。
“快逃命去啊——水要淹上来了!”乔安又喊了一声,但却被雨声盖过去了,他最后看了眼还在屋内逗留的乡民,狠狠一咬牙,转身往高处跑去了。
“呼,呼”乔安背着族老不知道跑了多久,但似乎也并没有跑出太远,只是跟着人群方向逃命罢了,直到他看到人群停了下来,他才也停下了脚步。
有人收集起成堆的落叶枯枝,掏出火石想要生火,可是这些东西在大雨中受了潮,半天都燃不起来。
人群扎堆,却都沉默着,寂静的气氛中只有火石敲击的“哒哒”声。
乔安也不管地上脏不脏了,靠在树干上席地而坐,目光盯着火石碰撞冒出的火星。
“轰隆——!!”山洪的咆哮声从坡下传来。
良久后,有人出声问道:“乔安你是保长,我们都听你的,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乔安苦笑一声,叹气道,“老天爷不给活路,哎等天亮吧。”
火石被人扔到了一边,人群再次陷入了沉默。片刻后,有轻声的呜咽响起,像是一个讯号,人群中的小孩女人们都忍不住哭出了声来,一时凄厉哭嚎在山林上空响成一片。
“我相公说要收拾财物,现在还没上来呜呜”
“我全部家当都在屋里”
“我们该怎么办啊”
“我孩儿跟我跑散了”
“保长,你说我们屋子会被冲垮暗吗”
“山鬼不保佑了,山鬼不保佑了”族老又开始低声念叨。
这一切声音搞得乔安烦不胜烦,他突然朝着族老大吼道:“别念了!山鬼山鬼山鬼!成天就知道山鬼,什么时候见山鬼保佑过你!”
族老被他惊得浑身一颤,然后一巴掌抽在乔安头上,怒骂道:“你个龟儿子懂个屁!”
乔安大怒,站起身:“我不懂?!你又懂什么!村子都没了!田也没了!这一大帮人吃什么去!这大水一下来,什么都没了!所有人就都等着当流民去罢!”
哭声还在继续,忽然有人站起来高呼道:“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被他话语吸引,顺着他指着的地方看去,那是坡下的方向。只见坡下浊浪滚滚,一颗歪脖子树歪歪扭扭横伸出去枝丫,半边都淹在水中,而就在它伸出去的那根枝丫上,一个破麻袋一般的东西正挂在上面,被水冲的晃晃悠悠,仿佛随时都会滑落进水中。
“好像是个人!”那眼神好的乡民再次出声。
“看清楚没?是谁家的人?”
众人议论起来,却没人愿意往坡下迈出一步。
“先救人啊!”乔安急得直拍大腿,“再晚人就没了!”说罢,当先朝着坡下跑去。
众人面面相觑,左顾右盼一番后终于有人跟着跑了下去。
乔安奔到水边,一把揪住那人的衣服就往岸上拽,后面跟来的人连忙过来搭手,废了好大劲可算是将人给拉了上来。
只见这人还在昏迷,浑身湿透了,额头上破了一道口子,血污混合了雨水布满了大半张脸,看不出他本来面目,他浑身都湿透了,衣服也破破烂烂满是泥水。
乔安跪在地上,拍了拍这人的脸:“醒醒!醒醒!”
“还有气吗?”旁边人问道。
乔安伸出手指去探他鼻息,半晌后点了点头:“还活着!”
“这人是谁家的?”
“这黑灯瞎火的谁看得清!”乔安骂了一句,“赶紧搭把手,先给抗上边去!”
第五〇九章——善恶报(shukeba.)
第五〇九章——善恶报
三五大汉扛着人摸黑上坡,把刚救上来的人扔在了地上。
乔安坐下来擦了把汗:“这人看上去不怎么高大,怎么这般死沉。”
众人一下就围了上来争先恐后想要看清那人面貌。
“让开——让我先看!是我家相公吗?!”
“别挤别挤!”
有人被踩了好几脚,不由怒骂道:“挤个卵子!这么黑看得清个屁!”
乔安被吵得脑仁生疼,站起来招呼着:“都散开!散开!把风敞进来,等人醒了再说!”但场面乱哄哄的几乎没人听清他说了什么,众人就这样一直闹到了后半夜,闹得累了乏了,才算是清净了下来。有人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也有人还低声呜咽着。
雪沏茗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直到感觉到脸颊上的凉意,耳边重新听见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他才缓缓睁开眼睛。
虽然天已经亮了,但因为大雨的缘故,天色仍然昏昏沉沉的。
意识逐渐回归身体,雪沏茗蓦然惊醒,一个翻身就坐了起来。
“他醒了!”身后传来惊呼,雪沏茗回头一看,这才发现身边坐着躺着的全是人。
雪沏茗咽了口唾沫,一时有些搞不清情况。
乔安被吵闹声从睡梦中惊醒,一睁开眼就看到了雪沏茗,他揉着酸痛的脖子坐了起来:“谢天谢地你还活着,昨天你差点就没命了知不知道。”
雪沏茗盯着乔安看了半晌:“怎么看你这么眼熟”
乔安也回过味儿来,疑惑道:“你不是我们村子的人?”
雪沏茗一拍脑袋:“是你!那个保长!”
“你又是谁?”乔安也盯着雪沏茗打量,只是雪沏茗脸上满是血污,愣是瞧不出来长相。
雪沏茗伸手捧了把雨水,胡乱把脸擦了擦,朝着乔安咧嘴一笑:“认出我没?”
乔安却只觉得眼熟,偏偏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你是歹人!”忽然身边的族老叫出了声,爬起来就要去打雪沏茗,乔安连忙拦住了他,不过被族老一提醒,立马想了起来:“你是两年那个——”
雪沏茗忙不迭点头:“是我是我。”
乔安浑身一哆嗦:“杀官差的歹人!”
四周响起阵阵惊呼,原本围着的乡民们纷纷避开,生怕和雪沏茗离得近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乔安后背紧靠着大树,退无可退,“官差不是说你坠河死了吗?!”
雪沏茗压低了声音,目光怔怔瞪着乔安:“是啊是啊我就是回来索命的就是因为你们报官才害死了我!”
“呔!”乔安尖叫了一声,鼓着勇气骂道,“休得装神弄鬼!昨夜见你分明就是人!”
“哈哈哈!”雪沏茗笑得眼泪都要下来了,“不与你开玩笑了,其实这两年我一直就在山上。”
“不可能!”乔安瞪大了眼睛,“山上野兽繁多,你怎么可能活的下去?”
乔家族老突然再次暴起,直接扑向雪沏茗,伸手就去抓他的脸:“就是你冲撞了山鬼!都是你害的!”
乔安一下没拦住,族老就被雪沏茗揪住衣服拎了起来,雪沏茗问道:“这老头什么毛病?”
乔安咽了口唾沫,连忙告罪:“我,我爹有癔症,好汉高抬贵手”
雪沏茗摆了摆手,不管还兀自挣扎的族老,直接把人扔给了乔安,他环首四顾:“雨还没停欸对了,你们村子怎么样了?”
乔安赔了个笑脸,但神情掩饰不住的落寞:“都没了,村子,田地,全被淹了。”
“哈哈——”雪沏茗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房子可以再建,田也可以再种,都是小事。”
“可是这段时间”乔安突然抬起头来,看向雪沏茗,“我们这么多人,该怎么活呢?”他的眼神中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疯狂意味。
雪沏茗一愣,忽然眼角瞥见一抹寒光,下意识一把推开乔安就往后撤。
“唰——!”乔安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握了一把猎刀,可惜这一刀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