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脚下越走越远,把大营给甩在了身后,但大概来说方向还是沿着江岸在移动。
直到雪沏茗回头望去时,大营处的火光已经变成了遥远的光点,亲兵终于停了下来:“戚相就在前面,先生请自去,属下还要在此处望风。”
眼前是一片小树林,紧挨着江水,林中几乎不见丁点光亮,全靠着月光能依稀辨认点轮廓。
雪沏茗领着雪娘走进树林,才走不远就听见林中忽有异响,一个声音传来:“谁?”
雪沏茗停步:“自己人,找老戚。”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戚宗弼终于走到了雪沏茗近前。
雪沏茗抱怨道:“搞什么玩意儿?鬼鬼祟祟的,你打算作甚?”
“是说过,”雪沏茗眉毛轻轻一挑,“怎么了?”
此时二人已经从小树林的边上,近前就是江面。
戚宗弼指向对岸渝州府的城墙:“渝州府因建于山间,城墙不易修筑,所以并不高大,单以城墙来看算不得什么雄关,却据地利水势而为险城。”
戚宗弼摇头:“不,你一个人划舢板过去。”
雪沏茗连忙后跳一步跟他拉开距离:“疯了吧你!我不会洑水你又不是不知道!”
戚宗弼却没有打消念头的意思,他搓了搓手:“莫急,听我详说。此处离大营尚远,又是夜里,反军就算有提防也都把注意力放在有火光的大营方向。况且在对岸城墙上很难看清水面的一艘小小舢板,你悄悄过去,只要在上岸前不闹出动静把自己暴露,上了岸就全由你施为了。”
雪沏茗连连摆头:“不去不去,这简直就是玩儿命。”
“这样,”戚宗弼一张老脸上挤着笑容,“攻下渝州府算你头功,除了巴须的赏钱,我还多给你一份,莫忘了,巴须是黑苗人”
“去去去,我去还不成?”雪沏茗黑着脸,“你就不能换个说辞?不过就算我破开城门,你后续又有什么动作?”
“自然是有安排。”戚宗弼得意一笑,“计划已经秘密安排下去,在你渡江到一半时,大营那边就会展开突袭,军舰与舢板齐动,全军渡江夜袭。届时必定将渝州府反军惊动,但你跟我们大军方向不同,所以亦是给你提供了掩护,当你上岸破门后,大军也差不多能登岸了,到时候直接大举杀入城去,反军就算料到我们会夜袭,却怎么也不会料到我们能直接杀入城中,夜里视线不明,他们也占不到了熟悉地形的便利,正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争取在天亮前就把渝州府攻下。”
“妥!”雪沏茗一咬牙,“事不宜迟,舢板在哪儿?我这就渡江,早搞定早心安。”
戚宗弼大喜,朝林子里唤了一声,立马就有士卒把一艘舢板从林子里拖了出来。
“哗啦!”
舢板被推入江中,溅起一阵水花。
舢板一头捆着绳子,另一头还握在岸上的士卒手中。
戚宗弼最后提醒道:“你莫要怕水,你身上带着那死沉死沉的葫芦,就算沉入江中水也冲不跑你,这边候着的全是水性极好的将士,你如真有不测,立马派人捞你。”
“滚蛋。”雪沏茗骂骂咧咧,“乌鸦嘴。”
说罢,雪沏茗从岸上纵身跃下,直接跳上舢板。舢板突然吃重,猛地下沉了好大一截,水面直接快没上了雪沏茗膝盖,随后又缓缓往上浮了上来,一直到水面堪堪没过舢板时,才停止了上浮。
雪沏茗刚才吓得心肝一颤,差点就以为要沉下去了,此时见舢板稳住,才算松了口气。
雪沏茗朝头顶众人挥了挥手,撑着船蒿往对岸划去了。
望着雪沏茗远去的身影,戚宗弼额头见汗:“早知道该把舢板做大点的。”
视野中,江上的那道身影仿佛是凭空站在水面上,撑着一根长蒿朝对岸缓缓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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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〇七章——水鬼(shukeba.)
第七〇七章——水鬼
“稳住稳住”雪沏茗小声地给自己打气,脸色前所未有的紧张。
江风从耳边吹过,吹得雪沏茗的衣摆在风中翻飞,他把撑船蒿的动作尽量放慢,双足一前一后踏在舢板上,小心翼翼把握着平衡,上半身纹丝不动。
岸上,戚宗弼也没耽搁,见雪沏茗出发了,当即吩咐亲兵:“传令下去,让大营那边熄灭篝火,准备渡江。”
亲兵领命离开,雪娘抬头冲戚宗弼问道:“那我呢?”
戚宗弼笑道:“你跟在我身边保护我。”
雪娘认真地点了点头。
舢板缓缓朝着对岸漂去,约莫有一刻钟,雪沏茗终于撑到了靠近江水中央的地方。
“哦”守军应了一声,也在旁边坐下来打盹,但一闭眼却觉心中不安稳,辗转几次,终于还是又睁开眼,把头从墙垛探了出去。
“一晚上都磨皮擦痒,你是不打算睡了是吧?”旁边的同伴也被吵得睡不安稳,睁开眼埋怨了几句。
守军的视线从对岸营寨缓缓移到了江面上,他瞪大了眼睛观望着:“我老觉得刚刚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看到水鬼了?”同伴咂摸着嘴唇,出气似的踹了守军一脚。
却半天没得到回应。
同伴奇怪地抬头看去,只见那守军双手攀在墙垛上,目不转睛望着某个方向,目光呆滞。
“喂,喂!魔怔了?”同伴唤了几声没反应,也跟着站了起来,顺着守军看着的方向望去,目光落到江面上,眼睛顿时瞪圆了。
“那,那是什么”
“咕咚。”
守军咽了口唾沫:“好像是个人”
“那你说”那守军的语气带着颤音,“他还能是什么?难道真的是水鬼晚上浮上来找替命的?”
同伴拽着守军躲回了墙垛下:“别,别自己吓自己兴许是河伯水神也说不定”
“那东西好像在朝这边过来要不要去汇报把总?”
同伴狠狠瞪了他一眼:“汇报了然后呢?小心直接让你去试探水鬼,你还有小命回来?只平白当了水鬼的替命鬼!”
“那,那你说什么办?”
“就当没看见,躲好些,别让水鬼发现了。”
“那万一,那不是水鬼,其实是朝廷派来的怎么办?要是不汇报上去,后面还不是要治罪下来。”
“闭嘴!”同伴低声呵斥了一句,“你只要当没看见,谁来治你的罪?你动脑子想想,若真是朝廷军派来的人,又怎么可能只派一个人过来?一个人能有什么用?”
“有道理这样说,那东西真的是水鬼了?”
“有可能,我听乡里老人说,但凡水鬼现身,就说明那个地方要死人了。你想想,马上就要打仗了,能不死人嘛?所以那多半就是水鬼”
他话尚未说完,城墙上忽然号角声大起,有传令士卒在城墙上奔跑宣喊:“朝廷大军渡江——朝廷大军渡江——”
这俩人对视一眼,站起身就朝对岸看去——果然,对岸的舰船已经缓缓移动起来,还有数不清的舢板正被推入水中,将士们有条不紊地往乘坐上舢板,奋力朝这边划来。
二人又齐齐看向之前“水鬼”的方向,但那个地方却只有平静的江面,那个身影早已经不见了。
渝州府东南面城墙,湍急的江水拍打着岸堤。
忽然,一只手从水中伸出,死死扣在突出的岩石上。
下一刻,浑身湿透的雪沏茗从水中探出头来,嘴里往外冒水。
“嗬——嗬——”雪沏茗喘着气,“吓死爷爷了,差点以为要交代在这里。”
原是他撑着舢板到了岸边,在上岸时迈步时舢板失去平衡,踩空坠入了江里,下沉时匆忙伸手,堪堪攀住了岩石,然后才慢慢爬了上来。
站在城墙下,雪沏茗已经能听到头顶嘈杂的呼喊声,他回头看去,果然看到对岸大营方向已经出兵了。
“呸呸呸,不能耽搁了。”雪沏茗吐着口水,但还是没能减轻嘴里的水腥味,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城门方向走去。
渝州府城墙不算高,雪沏茗抬眼望去,只觉自己若不带葫芦,全凭轻功都能跃上。
这时终于有城墙上的守军发现了他。
“下面有人——!”
随着一声呼喊,无数人头从女墙上伸出来往下张望。
雪沏茗指着上面:“——瞅啥瞅?!给我开门!”
城墙上的脑袋缩了回去,还不待雪沏茗得意,就又听一声令下:“放箭射他!”
“簌簌簌簌——”
箭雨当头淋下,雪沏茗抱着脑袋往城门下躲去,同时不忘破口大骂:“敬酒不吃吃罚酒,给雪爷爷等着!”
一轮箭雨很快就停了下来,城墙上又有人探出头来张望,正巧看到雪沏茗从城门下又走了出来。
“他还没死——!”
“呼——!!”
夜色中,只见一黑漆漆一物从雪沏茗手中飞出,径直朝着城墙上砸来!
“嘭——!!!”
眼前这截城墙猛地一晃,巨响回荡在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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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〇八章——蛮力破门(shukeba.)
第七〇八章——蛮力破门
剧烈摇晃间,城墙上呼声不断。
“小心啊——”
“什么东西——是投石车吗!?”
一名守军离墙垛太近,站立不稳一不小心就从上面掉了下来。
“啊啊啊——”
惊恐的惨叫声回荡,这守军吓得闭上眼睛,本以为就要殒命于此,却半晌没有痛感传来,他睁眼一看,只见一人正把自己抱在怀里。
“小心啊你。”雪沏茗把守军放下来。
“呃谢,谢谢。”守军发愣,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雪沏茗摆了摆手:“站开些,待会动静更大。”
守军下意识往旁边跑去,刚迈出步子才想起此人是敌非友,却又不敢上前挑衅,便权当什么都不知道,转头就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了。
待摇晃停止,雪沏茗又指着上方喊道:“你们已经被我包围了!赶紧开门受降!”
有人探头出来看了一眼,又赶紧缩了回去,城墙上传来声音:“那人还在城门下叫骂。”
“刚刚那动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江这么宽,哪来的投石车?”
“快看——城墙上有东西!”
数不清的脑袋探出来朝下观望,终于有人发现了城墙的异样。
只见在城门正上方,巨石铺就的墙面上,突兀多出了一个凹坑,一个灰不溜秋的丑葫芦正嵌在凹坑中心,此处裂纹遍布,朝四周扩散龟裂。
“别看了!”城墙上有将领下令,“准备弩箭!敌军靠近了!”
“那下面那人”
“别管他了!”
雪沏茗叫骂一阵,却没人理会他。再回头一看,渡江的大军俨然已经快到江面中央了。
“意思就是不给面子咯?”雪沏茗自言自语,闲庭信步走到城门跟前,那手指轻叩城门。
“笃笃笃。”几声闷响。
感受着反馈回来的声音,雪沏茗喃喃自语:“应该没问题吧”
说着,他握起了拳头。
城墙上,守城校尉在城墙上奔走。
“把箭矢都搬上来!”
“弩车上膛!”
“快点!快点!”
“他们快进射程范围了!”
“不要去管大船!就射舢板上的人!”
“咚!!”
一声巨响突兀响起,把校尉的声音淹没了。
校尉愣了一下,有守城士卒来报:“城门外有动静!”
校尉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人,攀着女墙探头往下张望。
只见城门下站着一人,刚刚把拳头收回来。
雪沏茗点了点头:“差不多知道了。”
“那厮!”校尉在城墙上大吼,“你在干什么?!”
雪沏茗仿佛没有听到,退出几步后停下。
只见他右脚点在地面蹭了蹭,然后沉腰下马,双膝半弓。
“呼”长长吐出一口气,雪沏茗神色严肃起来,然后抬头看向头顶天空。
在谁也看不到的夜空中,乌云正缓缓汇聚过来,把月亮也给遮蔽到了后面。本就有些昏暗的环境顿时又阴郁了一分。
雪沏茗的背后是无数破浪前行的舢板,正朝着这边杀来。
“呜——”
大风骤起,仿若鬼哭。
肉眼不可见的气旋自雪沏茗周身升腾而起,空气中有细微的电弧炸裂声。
雪沏茗缓缓舒展身躯,骨骼中传来阵阵爆豆般的崩鸣,浑身气势也随之攀升。
“轰隆隆”
云层中闷雷作响,压抑的情绪逐渐覆盖在每个人心头。
“怎么回事”校尉不安的抬头看了眼天空,“要下雨了?”
“咔擦——!”乌云中电弧一闪而过,将城墙照亮了一瞬。
雪沏茗于此时此刻睁眼,浑身弥漫开暴虐的气息。
“轰轰轰——!”云层中的雷鸣顿时剧烈频繁起来,仿佛天公已经震怒。
“难得能全力出手”雪沏茗歪了歪头,骨骼咯咯作响,“那就放肆一回。”
随着话音落下,雪沏茗朝前迈出了第一步,在脚步落下的瞬间——
土石崩裂!
“砰——”空气发出一声爆鸣,顷刻间雪沏茗的速度提至极限,原地残影尚未消散,他就已经掠至城门前!
“给我——”
雪沏茗金刚怒目,在半空中扭转身躯,右足由屈至伸,只指偌大城门正中!
“开门——!!!”
“轰!!!!!”
刚猛无匹的力道施加上来,城门瞬间就被撕裂成碎片,城门甬道内守军惨叫着倒飞出去,而更多的是已经没有机会在发出声音的尸体。
城墙剧烈摇晃着,一时仿佛山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