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白裤的男人拉开了门，低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停留，反而绕过她一步，大步走开了。
会议已经结束了。
“阿越。”她抱着孩子在门口喊他。
男人大步走在前面，毫不理会。没有管后面鱼贯而出的几个代理人，林素抱着孩子一路小跑着跟着他。走过了几个弯，他直接推开了卧室门，进去了。
门还开着。
林素抱着孩子，赶紧也跟了进去。
林素反手掩盖上了门。
许久没来住过的房间还是老样子。
整洁的衣柜里男士的衣物熨烫整齐，旁边她的衣服已依然占据了半壁江山。表和袖扣的托盘还摆在中台里，窗外小桌上的马蹄莲鲜嫩欲滴。
男人没有管她——似乎是没注意到身后的尾随者，也没注意到摆在床上的黄色毛绒鸭。他就在套间里，低着头，站在小酒柜拿着酒。
挽着袖子，宽肩细腰，身姿玉立。
一只手悄悄从他身后伸出，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口。
男人一抬手，兀自把袖子扯开了。
后面似乎有人懊恼的唔了一声。
“对不起。”有人在背后说。
男人没有说话。
冰块。
开瓶，倒酒。
深红的酒液在杯子里荡漾旋转，他走到窗边抿了一口，是酸涩的滋味。
不想说什么，似乎已经无话可说。
沉默。
“阿越这个送你。”
过了一会儿，身后的声音后退了几步，又说话。
男人侧头瞄了一眼。女人已经坐在了床边，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拿着黄色的毛绒鸭子看着他，“你看，这是不是和你车上那些一模一样？只是大了一点？”
“不要。”
这种道歉太低级了。
他挪开了眼，只觉得酒液在口里酸涩的更浓。
避重就轻。
今日他如遭闷棍，合法权益已经受到了严重侵害。他不是初哥，她之前也有过几任女伴，但是都无疾而终。如今走到这一步，其实也并不是他对这段感情有多在意，各种机遇和巧合。若细思，却又觉得自然而然罢了。
他这样身份和个性，接触的人很多，其实很难付出精力。他的出身以及家庭背景也总是被人所诟病，但是其实这些他从未在意过。这些人伤害不了何家的财富，不过都是狺狺狂吠罢了。
这次不一样。
是真实的伤害。
他的三连拒已经足以让女人沉默。女人坐在床边，沉默着自己伸手抚摸了下床单，又自己伸手把鸭子摆在了床头，又看了看摆放端正了没有。
“对不起。”她又说。
没人回答。
“我也不知道周先生要把南先生叫过来说这个。”
沉默。
“对不起。”
“我要去挤奶了。”过了一会儿，她又说话，“挤奶器你给我拿过来了没有？”
这种事情男人怎么可能知道？还是根本没有人回答。又坐了几秒，女人抱着啊哦着的孩子起身，自己出去了。
保姆不仅带着吸奶器，还把奶包也背过来了。
把孩子递给了保姆，林素坐在母婴室里解开了一半的衣裙，一边吸奶一边逗儿子。小家伙还不知愁滋味，听着妈咪的声音扑棱着手脚，笑得嘎嘎嘎。
“哎呀Alex真乖呀～”年轻的妈咪说话。
“啊哦～”
“一餐可以吃八十毫升奶啦～”
“啊哦～”
“真的好棒棒！”
“啊哦啊哦！”
“以后我们要长的像蒙古人，蒙古人又高又壮的～以后女朋友喜欢哦～”
“啊哦！”
背对着的门口似乎有人在喊先生。等了一会儿，身后一片宁静，却又根本没有人进来。
也许只是路过。
奶吸好了。
女人慢慢的套上了裙子。
“Alex今晚要不要和妈咪一起去西海湾？”保姆已经递过来了孩子，林素接过，低头点了点肉嘟嘟的脸，“李婶也一起过去。”
儿子不会说话，只是嘎嘎的笑着。
“不许。”后面突然有个声音，淡淡的。林素抱着儿子回头，男人此刻居然就站在后面。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已经来了多久，此刻只是站在她身后，沉着脸，“Alex必须和我在一起。”
40.他利用你
40.
林素抬头看他，男人的脸色沉沉。
“周琛，他不过利用你罢了。”
“你自己想想，他再去拉多少人，对你林素有什么好处？”
“他自己，倒是得了不少好处。”
“但凡他对你有一点点的怜爱，他能提出这种方案来？”
“你受得了这么多男人？”
“以后还有多少个？他看上的，都拉进来？”
“拉拢打击，捭阖纵横，他周琛，到底一副好手段。”
“只是你呢？他把你林素放在哪里？”
何总还气着，不想和她多说话。他没有提南先生，也不准她带走Alex。小家伙被妈咪抱着玩了一会儿，林素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下宝贝，告了别。
何总一直盯着她，以至于她根本没空去婴儿室拿其他的两个玩具，林素只好一直走到了酒店门口，又吩咐佣人逮了个空把玩具给她送了下来。坐在了出租车上——她还要去西海湾的——她靠在后排，任由繁华从车窗外飞逝而过。
“被人利用，不可怕。”
“没有利用价值，才可怕。”
她眨了眨眼，想起了不知道哪里看见的话。这句话虽然残忍，可是她一路走来，已经见识过职场的残忍，竟然还心有戚戚。
就比如她能拿到offer，是因为公司看中了她的价值。这个世界上，谁又是真的慈善家？
何总受到威胁，是怒气冲天。
她理解，是她她也气。
只是她还是感觉周先生也不是这样的人。南先生的事，周先生也是生气的——而她，已经身陷漩涡，早已经抽不开身了。
“来淮海路吃晚餐。”
打开手机，是王姐拍的食物的照片，下午的姐妹趴还在继续，“就差你了。”
“去不了王姐。”林素回复，“我还得回去看下孩子。”
今天真是多姿多彩，谈判Spa捉奸视察亚都，最后还去看了何总。退出微信她靠在后排抽空看了下所里的营运和天和的公众号，所里一切正常，三万块一个月请的老张把一切搞得井井有条；小赵也已经把她演讲的照片po了出来，《热心公益，展现女性力量——合伙人林素女士发表演讲》，文章洋洋洒洒有八百字，还有她几张台上演讲的照片，看起来格外的职业。
已经有了七八十个赞了。
张修李秘书也都在。
钱有了，社会地位也开始有了。她叹气，可是人却好像并没有更快乐。
“我最快乐的时候，就是我当老师的时候”——X大佬。
“我最快乐的时候，”林素冥思苦想，还是觉得还是现在的她更快乐。
有钱，有自由，有事业，还有儿子。
不迷茫，不弱小。
现在就是她最快乐的时候。
周先生是晚上到家的。
男人提着串刚回了卧室，一只玩偶老虎被人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任由这只玩偶抵在了腰腹上，他皱眉，没有接，“给周文买的？放到婴儿室去。”
他其实不喜欢孩子。
“不是给Alex的，是送给周先生你的啦，”
换上居家服的女人笑意吟吟，“周先生您帮了我这么多，我无以为报——”
“哼！”男人显然是不信的，只是看了她一眼，兀自走开去换衣服了，“我要这个做什么？你自己喜欢自己拿着。”
第二次送礼物失败。
女人拿着玩偶摇了摇。
明黄色的老虎就在她手里，正呆头呆脑的看着她。
“你下午去过亚都了？”
解开了中山装的扣子，他突然发问。
“啊？是啊！”
张修这个人，打小报告打得真是快啊。
“还和人打架？”扣子已经解到了最后，强壮的胸膛露了出来，男人背对着她，语气随意，“那些人怎么惹你了？”
“没有啊，”女人摆弄了一下手里老虎。衣帽间的镜子里她站在他身后，两个人的影子紧紧的挨在了一起，“我是去捉奸来着。就是我在女性协会遇到的雷姐，她老公养了个三——”
男人转回身看她，没有说话。
林素闭了嘴。
一瞬间福至心灵。
“周先生我不是去捉你的奸啦！”脑门一热，她拿着老虎为自己发声，“我在那边打完架就走了！连水都没喝一口！”
“是吗？”男人脸色不露，回正身开始套睡衣，声音沉沉，“可是张修怎么说你还要他把什么“我平时常点的几个服务生”领出来给你跳舞？”
“啊？！什么？！”混过两年职场的女人早已经是甩锅十佳选手，拿着老虎她做大吃一惊状，“根本没有这回事，是他乱讲！”
“那张修给你领了没有？”
男人神色不露，只是慢慢系着带子，也不拆穿她甩的锅，“我也很好奇，我都好久没过去了——这常点的又是哪几个？林素你这么好奇，改天等我有时间，你和我一起过去，看一看。”
番
重塑流程
番
国庆之前的天说变就变，上午还热着，下午居然还下起了暴雨。哗啦哗啦，打在了办公室的玻璃上，又汇聚成线，顺着玻璃滑下了。
墙上的半月花篮，依然造型别致。
“今天在S市吗？”
男人的界面上，有女人发过来一个捂嘴笑的笑脸，“我们今天要见面吗？”
下面又是女人贴心的话：“太忙了就下次。”
下次，就是下周了。
“你在哪里？”是男人的回复，“我下午来接你。”
新的规则，显然需要重塑流程。
这个男人显然也不准备放弃自己的权益。
“我今天在所里。”
女人拿着手机回复，发了一个地址，“这里。”
五点钟的时候，狂风暴雨的下天色已经微暗，万维大厦8楼的事务所里依然亮着灯，合伙人林小姐已经挎着她的小包离开了。她拒绝了男人上楼接她的建议，自己来到了一楼大厅，兀自拉开了那辆打着灯的宾利。
“哇。”车门打开的一瞬间，她已经笑了起来。
一大束的玫瑰花就在副驾驶上，鲜嫩夺目，让人看见的第一眼就眼前一亮。
她已经好久没有收到花了。
“谢谢谢谢。”
她弯腰抱起了花，笑脸如花，人比花娇。并不认为这花还有送给其他人的可能。
“不用。”男人回答。
抱着花的女人上了车，黑色的车子启动，进入了茫茫的雨幕中。暴雨如注，雨刷来回刷动，一股股的水流刚刚被刮下，玻璃又被泼上来的雨线溅落，看不分明。
“延礼我们去哪里吃饭？”她捧着花，笑意吟吟，又轻轻的嗅闻。
“我订了淮海路的音乐餐厅，”开着车的男人握着方向盘，看了她一眼，那吟吟的笑脸撞入了眼帘，他挪开了眼，喉结滚动，“我有套房子在那边，不远。”
这是新秩序之后的第一次“约会”。
车子停到了车库，黑裙女人跟着服务员款款落座，四周清雅肃静。这家淮海路的音乐餐厅花枝垂落，显然被人包了一个小厅。两人坐在花廊下边的别致餐桌旁，旁边的钢琴上已经有缓缓的音乐声流淌而出。
“谢谢。”
她拿着菜单点菜，微笑，却又觉得南先生这样安排稍显正式，搞得她现在居然还有些紧张。
男人坐在对面静静的看着她，面容冷静。
帝王蟹肉片。
吉娜朵生蚝。
蛤蜊鳌虾籽。
白蘑菇汤。
法式红酒焗鹅肝。
……
“挚爱一生。”女人把菜单合起来，看了看对面的男人，点了个应景情侣餐。吃饭不在于内容，而在于环境，和吃饭的人。
相信对面的南先生也这么想。